乡是吧……)
虽然没详细打探过,但她的故乡离这里极为遥远。就算想走上一遭,也得花费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即使莉拉已经领过几次周薪,仍是一趟去不起的旅行。但就算是换作仅仅身为一介赌博师的拉撒禄,他的财产也不足以负荷这样的旅途。
既然问了也是白搭,那就乾脆不要问了。拉撒禄的判断基准相当单纯,而他就这么将说不出口的疑问连同红茶一口喝下。
「…………?」
也许是在思考无关紧要的话题时盯著她瞧的关系,莉拉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歪起了头。
他没嘟嚷说出「无所谓」这句口头禅,而是发现莉拉的脸变得脏兮兮的。大概是在扫除中接触到的煤灰沾上了她的脸,让她的脸蛋像是长了猫咪的胡须般多了几条污垢。
「你的脸颊脏掉喽。」
被这么一提醒,莉拉慌慌张张地试图用围裙的下襬擦拭,但因为看不见污垢的位置,结果只是把脸弄得更脏。
拉撒禄叹了口气,将手伸过桌面。
「喏,别动啊。」
「…………」
他以手指擦拭起莉拉的脸颊。她的肌肤比瓷器更为滑顺,而且还像是要黏附在触及的手指上头似的。
即使生著一张褐色脸蛋,莉拉的脸庞这时仍是明显地涨红起来,同时像是心神不宁似的游移著视线。也许是感到很痒的关系,她纤细的肩膀也一颤一颤地抖动著。
拉撒禄不禁有些尴尬,索性悄悄动起手指,将煤炭画到了她的嘴边。没察觉自己长了胡子的莉拉歪起头,看起来著实引人发噱。
拉撒禄看著眼前的莉拉──
(她变了不少啊……)
──他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虽然莉拉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多,但如今已经慢慢不会硬逼自己藏住表情了。和刚买下她时对拉撒禄的一举一动都战战兢兢的模样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而拉撒禄也很清楚,莉拉改变了多少,他自己就改变了多少。
他还无法评估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但目前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承认自己有所变化了。一个月前的他还抗拒这样的变化,如今则是能够悠然直视。
桌面上方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教人心痒难耐的柔和静默。
而打破这片沉默的,是一阵敲门声。
拉撒禄起初还以为是贩水人或其他商家折返回来,但他很快就舍弃了这样的想法──拉撒禄认得这种像是啄木鸟般急促的敲门方式。
「莉拉,去后门…………不对,去二楼吧。回你的房间待好。」
拉撒禄制止了准备起身接待客人的莉拉,放下了茶杯。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有何用意,但他隐约能感受到这回并不是坏消息。
(就算不会是坏事,也不能让嘴上被画了胡子的莉拉出去见客啊……)
拉撒禄看著莉拉点头后走上楼梯的模样,一脸嫌烦地站了起来。他打开玄关的大门,刻意摆出了一张臭脸。
「是教会派来要求捐献的吗?以圣歌队来说,你的打扮也太不吉利了吧?」
门口站了名穿得一身黑的男子。
他如金属线般的纤细身子被一件外套包覆,嘴角带著黏稠的笑意。一看到男子的脸孔,拉撒禄还未康复的侧头部伤口就隐隐作痛。
拉撒禄只和这名男子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他带莉拉上门的时候,第二次则是他将莉拉带走的时候。
男奴隶贩子以谄媚的动作向拉撒禄行了一礼。
「不,并非如此,敝人今天是来向您打声招呼的。」
「哎,看起来的确是这样没错。」
男子上次造访的时候,带了好几个杀气腾腾的年轻人,也做好了动粗的准备。
相对于此,这回的阵容大不相同,陪同男子上门的是几名气息与他十分神似的人物。他们的年纪、性别和身材容貌各不相同,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都穿得一身黑,总数则是六人。从连他们搭来的马车车夫都穿得一身黑来看,此行确实是做好了精心准备。
黑衣人们虽然都在脸上挂起了相同的笑容,但似乎只打算让和拉撒禄交流过的壮年男子出面招呼。
「所以说,有何贵干?你们也打算连夜潜逃吗?」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拉撒禄大人,您的伤势复原得还顺利吗?」
「你还有脸问我这个问题啊。」
前些日子闹事的时候,下令殴打拉撒禄的正是这名男子。男子似乎没把拉撒禄的指责放在心上,而是露出了感到担心的神情。
「是的。虽说敝人不打算夺人性命,但仍是下达了严酷的指示,因此您若是有感到不适,不妨让敝人介绍几位手腕高明的医生吧?」
「…………不了。那已经无所谓了。」
由于黑衣男一副对拉撒禄的伤势由衷感到痛心的模样,拉撒禄也没了开口损他的兴致。此外,即使下指令伤害自己的确实是此人,但他选择将心思用在关心伤势的态度,也没有勾起拉撒禄的反感。
「我就听你想说什么吧。进来。」
「恕敝人失礼了。」
拉撒禄将门大大地敞开,首先进门的是黑衣男子,而跟在他身后的其余五名奴隶贩子虽然也想跟著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