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堆在拉撒禄面前的金币山,如今已经减少了超过六十枚的数量。这正是芙兰雪宛如连连招呼在拉撒禄身上的铁锤般,在所有的赌局中胜出的结果。早已预见自己赢不了的拉撒禄减少了下注的赌金,因此他的损失才能就此作收。若是搬出对抗上一名荷官时的战略和金额,现在的金币山肯定会消失到连一枚都不剩。
芙兰雪现身的时候,她的美丽固然让赌场的围观者陷入沉默,但此时让整座赌场陷入沉默的,却是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
以赌场为对手,并一脸云淡风轻地接连得胜的拉撒禄,此时连一场都没赢过。无论旁观者对班帝安这个游戏熟稔与否,肯定都能看出其中的异常之处。
(连续四十场都没赢的机率是……)
想到一半,拉撒禄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蠢,因而中断了思考。芙兰雪显然对游戏动了手脚,但问题在于她动的手脚种类为何。
「哎呀,是状况不佳吗?是不是该回家比较好呀?」
芙兰雪一边将牌堆剩下的两张牌与弃牌堆交叠,一边露出了宛如蜂蜜般的甜美笑容。
没有回嘴的拉撒禄站起身来,但金币还留在桌上,表示自己还打算继续参与。对于这场异常的对决走向,围观的群众无不窃窃私语,而拉撒禄从他们的缝隙间钻了出去,为了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而走出了赌场。
「拉撒禄!」
琼恩在拉撒禄身后追了出来。
拉撒禄靠著赌场的外墙,将帝都那带著些微腐臭味的空气用力地吸入肺里。赌场里头充斥著香菸的菸味,外头的空气却也沉重而潮湿得难闻。不管身在何方,他都觉得自己的肺似乎正被污染成灰色。说不定,这种逐渐变得污秽的过程,就是所谓活下去的历程。
拉撒禄瞥了站在身旁的琼恩一眼,耸了耸肩。他虽然没有开口说出「无所谓」,但自己已经被逼到不得不装出这种态度的地步了。
「真受不了,那家伙是认真和我卯上了。你不觉得她是个对前男友无情无义的女人吗?」
「我虽然对情侣吵架不怎么了解,但不正是因为你是她前男友,她才能狠下心来对付你吗?」
「你有时候会突然把话说得一针见血,可以改一改吗?」
原本带著一股燥热的脑袋,随著冷冽的空气而逐渐降温。在过了一会儿后,琼恩像是在等他冷却完毕似的开口询问:
「所以说,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赢不了!」
「…………这个嘛,琼恩,你的动态视力应该比一般人来得优秀吧?比方说,在扑克牌洗牌的时候,你的眼睛能跟上其中一张牌的动向,确认它在哪个位置吗?」
「唔嗯?虽然没试过,但应该有可能办到吧!一张就不用说了,就算把目标订在十张上下,我大概也有办法吧!」
「用眼睛追著对自己有利或是不利的牌,并操控这些牌在牌堆里的位置。这是称为洗牌追踪的耍老千手法之一。」
在游戏里,要玩完一套牌的时间并不长。若能在每一次的洗牌之中确认有利和不利的牌的位置,那自然可以带来莫大的利益。
他回想起芙兰雪的脸孔。
「那个女人,靠著指尖的技术把所有的牌都记了下来。」
每一张、全部、盒子里的一百零四张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记得她最多可以操控到三副牌的数量——拉撒禄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把盒子里的第一张牌到最后一张牌都照著自己的想法排列下来,并全数牢记在脑海里,自行主导了趋势——毕竟战略在班帝安里是相当重要的一环啊。那女人排出了绝对能让自己获胜,同时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败北的一百零四张牌。」
就连要为此想些「装货」或是「洗牌追踪」之类的名字都让人嫌烦——芙兰雪的技术就是如此炉火纯青。
这必须具备能随著牌组的数量和玩家的人数算出各异的「不会输的趋势」的头脑、能只凭藉指尖的手感完成此事的技术,以及面对大量观众也没有丝毫动摇的胆识。芙兰雪•布莱多克这名女赌博师之所以会被赌场招聘,其理由已是不言自明。
「…………真是超乎想像啊!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技术啊!」
「谁晓得啊,那个女人实在太夸张了。是说,明明荷官方就已经占优势了,居然偏偏还对上了她,我这下还真是一筹莫展了。」
若同样是玩家身分的话倒还好,但今天的芙兰雪是荷官,碰得到牌的也就只有她而已。在对于盒子的牌面顺序无从干涉的当下,自己就可说是大势已去。
「拉撒禄,你没办法做到一样的事吗!」
「要跟上一部分是没问题,但要全部记下来还是太难了。而且那女人肯定知道我会追踪手牌的动向,却还是不当一回事地排出了顺序啊。」
「唔唔,对了!不如就刻意采取胡来的战略如何?像是毫无意义地叫牌,或是毫无意义地停牌之类的,这样应该就能打散顺序了吧!」
「…………你的脑袋转得不慢啊。你以为我没这么做吗?」
毕竟就像对手熟知自己的能力一样,他也对对手的能耐知之甚详。
从游戏开始的瞬间,拉撒禄就藉由经验预测了芙兰雪会排列出何种顺序,而为了打乱这般排序,他多次进行了与战略不符的叫牌和停牌。
「————然而我还是赢不了。你懂这代表的意义吗?」
「她预测了你会在哪个时间点采取与战略不符的行动,并以此为依据排列了牌面的顺序…………?」
「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