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番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加上就算安靠了过来,莉拉也没露出害怕的反应,看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已经相处得相当融洽了。
「来,大家快点道歉!然后回楼上继续上课!」
在面对拉撒禄时,安就像个和年龄相仿的少女,但对孩子们发号施令的模样却让人觉得莫名成熟。在她拍了拍手后,孩子们便一边抱怨一边离开了。
拉撒禄以前也有过这段时期,所以很了解他们的心态,但毋宁说基于这样的经验,反而让他对于孩童成群的环境感到疲惫。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后——
「我说莉拉,你要抓到什么时候啊?」
「…………!」
在指出这点的瞬间,莉拉真的如字面所示地跳了起来。
过了短短的一瞬间后,冷漠的表情再次笼罩在她的脸上,并对拉撒禄连连低头。不过,方才冲上脸颊的血液看来是没那么容易消退的样子。
「不,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在意而已啦。」
「…………」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莉拉总算恢复了冷静。拉撒禄将桌上的葡萄酒喝乾,并站起了身子。
「那,我们回去吧。」
「好的,拉撒禄先生,期待你下次再来!莉拉妹妹,我们下次一起念书吧?」
「会打从心底这么欢迎我的,大概也就只有安了。」
「…………」
不置可否地对安点了点头的莉拉跟在拉撒禄的身旁,就在拉撒禄的手搭上后门的时候,有人从后方向他搭话。
「拉撒禄。」
「老师,又怎么了?」
「下次可要好好从正门进来啊。要耍弄孤僻是你的事,但别让小孩子学习从后门鬼鬼祟祟地造访住处的作法啊。」
拉撒禄看了一眼身旁的莉拉,原本想回上一句「无所谓」,但却又觉得会惹牧师生气,于是他耸了耸肩。
「我会考虑。」
木炭刮擦著木板的喀喀声不断响起。
这是在欧布莱恩牧师的教会买完书的隔天。昨日在返家后,拉撒禄便简单地教了莉拉英文字母的写法,而她现在似乎正在反覆练习。
和往常一样靠坐在沙发上读书的拉撒禄,这时抬起了视线。
莉拉正坐在桌子上,默默地与木板看对眼。从声响的节奏来看,她应该是在按照顺序写著英文字母吧。
拉撒禄在昨天只教了她英文字母的写法,并没有下达要反覆练习的指示,当然也没要她待在客厅里。
即使如此,莉拉还是自然而然地待在这个客厅,一语不发地持续用功著。
「你口不渴吗?」
『不是。』
「这样啊。」
他这么一问,莉拉随即有些得意地写出了回答。她看来已经学会了「是」和「不是」的拼法,以有些用力的笔迹写下了尚不习惯的歪斜大字。
做出这种动作的莉拉,看起来就像只鸟儿一般,从肌肤的颜色来看,应该是只乌鸫吧。
他边思考边露出苦笑。乌鸫明明是歌声好听的鸟,却与无法说话的少女联想在一起,这未免太过讽刺。
况且,若要将莉拉比喻成乌鸫,那肯定是只死掉的乌鸫吧。她这只乌鸫会被随心所欲的人类杀掉,并被塞进派中烘烤做成料理。
(虽说靠著斗鸡赚了一笔,也被库丽雇用过,但差不多该去赌场露个脸了吧。)
拉撒禄翻著杂志的书页这么想著。
(这既是攸关收入,也攸关习惯。说起来,赌博的技术只能靠著赌博来磨练啊。虽然懒散度日也没什么不好,但近期内总是得去一趟。)
他毕竟只靠著赌博的手法糊口,加上也没有改变这种生活方式的念头,因此一旦技术生疏,就有可能攸关性命。
那可不行,必须再走上一段长路,才是拉撒禄迎接死期的时候。
他再次朝著莉拉的方向侧耳倾听。她写字的声响以相同的频率不断重复,感觉上不是在书写英文字母,而是在写某个短短的单字吧。他记得昨天自己确实是和莉拉说过「为了能传达意思,最好快点把生活中必要的单字记起来」。
莉拉不断写著相同的单字,在写满木板后就以硬面包擦去,然后再次写上同样的单字。
虽是记下单字的必经作业,但她重复缮写的频率之高,甚至让人感受到些许执著心,拉撒禄忍不住好奇起她在写什么单字,将视线瞥了过去。
『对不起。』
像是以活字版印刷出来的字体登时映入了他的视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也许是一直在练习写这个单字的关系,莉拉的动作显得机械化而毫无窒碍,就只有这个单字格外端正。
莉拉的表情相当从容,看起来不像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换句话说,她是经过理性的思考后,认定使用频率最高、最需要多加练习的单字就是「对不起」吧。
拉撒禄原本想出声制止,但综观她至今的人生,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因此他摇了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