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 人皆生而终死何其空虚

有个喜欢做些简易木工的赌博师。

  罗尼原本是家具工匠的儿子,但因为许多因素走入歧途,如今是个靠著耍老千赚钱的赌博师,同时也是拉撒禄的朋友。

  (反正他还欠我一些钱,要是看到他的话,就踹他屁股一脚命令他做吧。)

  拉撒禄想起罗尼被踹了一脚后,那张马脸窝囊地歪成一团的糗样,忍不住露出一抹邪笑。

  「不晓得那家伙现在是在哪个赌场混啊?」

  自言自语的拉撒禄,这时也因为看了一个早上的书而感到疲倦,就在他打算阖上双眼的时候,察觉了有人敲门的声响。

  他伸手制止了身子一颤、打算就这么前往玄关应门的莉拉。

  「…………还是由我去吧。」

  来敲门的访客,应该是拉撒禄认识的人。但碍于那尴尬的立场,若是轻率地让莉拉前去应门,很有可能会让访客吓得退避三舍。

  拉撒禄坐起身子搔了搔头,打了个呵欠。他一踩上地毯,随即就掀起了一片宛如棉花般的尘埃。

  由于拉撒禄对家事一窍不通,因此这间屋子总是充满尘埃。要莉拉打扫地毯一类的家具也未尝不可,但这地毯累积的埃垢,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清除完毕的。

  要是没加以制止,她大概会不眠不休地进行清洁,直到全数告一段落为止吧,但若是交给他人打扫,却还得时时刻刻担心对方的疲劳状况的话,那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因此作为折衷方案,地毯就这么被搁置不管了。拉撒禄一边踩出一片片的尘埃,一边打开了玄关的大门。

  结果——

  「请帮帮我,凯因德先生!」

  在开门的瞬间,一名女性的嗓音便闯进了家门之中。

  大概是因为平常做的是赌博师这种随性行业的关系,拉撒禄对所谓的工作制服抱持的厌恶感远在一般人之上。

  交到他手里的这套制服,颜色是以暗红色为基调。明明衣服的用料不错,剪裁也不怎么拘谨,拉撒禄却一直觉得脖子像是被掐住了一般。他一次次无意识地以手背擦过颈部一带。

  「谢谢您!真的很谢谢您!」

  「哎,反正我最近也有点缺钱,这倒是帮了我一把。」

  拉撒禄说著,挑起了左侧的眉毛。而他的视线所向,正是不久前冲进拉撒禄家里的那名女子。

  女子名为库丽•巴洛,和拉撒禄相识已有数年之久,今年将满三十二岁。虽然过去曾结过婚,但因为丈夫早逝,目前正以未亡人的身分接手经营丈夫生前开设的咖啡厅。

  她有著一张温柔和懦弱的气息参半的脸蛋,加上有著略微下垂的八字眉,与其说她适合当店家的老板,不如说她更像是个适合在家相夫教子的女性。但说起来,要不是丈夫过世,她说不定真的会成为一名顾家的主妇吧。

  「堂堂咖啡厅老板却看不穿耍老千的伎俩,这未免也太逊了吧?」

  「实在是很抱歉……」

  库丽沮丧得彷佛可以听见「噗咻」的消气声似的。她身上带著一股明显与年纪和职业不合、有如温室花朵般的直率气息。

  「…………?」

  没听到多少说明就被带到这里来的莉拉,眼里渗出了少许困惑。她依然穿著平时的洋装,也许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关系,她就像是只硬被拽到亮处的夜行性动物般,有些不自在地缩起了肩膀。

  莉拉的视线偶尔会瞥向拉撒禄。虽然转动眼睛的动作稍纵即逝,但一旦心怀困惑就会露出这样的反应,也称得上是她在这短短一周以来的一大进步吧。

  拉撒禄在察觉她的视线后——

  「咖啡厅过去确实有作为学堂的功能,但那样的时代早就没落了。」

  据说在一个世纪前,咖啡厅里会有来自各层阶级的人们齐聚一堂,并向彼此谈论关于思想、哲学和政治方面的见解。当时的咖啡厅禁止女性出入,并备有大量的书籍,拥有身为文化设施的另一面。

  时至今日,那样的风潮早已退去,现在咖啡厅的客群阶级隐有壁垒分明之势,而在里头举行的也多半不是议论,而是赌博。

  这间名为「威尔」的咖啡厅也不例外,而有赌博之处即有耍老千,这也是世间的真理。

  「总之呢,看来这间店的赌博被人出了老千,但这位让人摇头的老板却看不出耍老千的手法,因此大为头痛。她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委外寻找能揭穿手法的人士,然后在偶然之中轮到了我上场。也就是说,她是只雇我这一天,要我找到耍老千的凶手啦。」

  也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只见莉拉点了一次头。

  「才不是偶然呢!这种工作还是只能交给信得过的人做呀!」

  「信得过的赌博师——光是有这种想法,就代表你太过天真啦。」

  看到库丽一脸认真地这么主张,拉撒禄刻意地重重叹了口气。

  他从店里的内场偷偷窥探店内。咖啡厅虽然在帝都多如繁星,但内部的装潢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

  入店后走到底,就能看到一座壁炉,该处也兼作厨房,可以看到咖啡壶正垂挂在壁炉上头。由于库丽目前人在后台,因此只有一名店员在厨房忙得手忙脚乱。

  客席包括了像是要将厨房围起来似的L型吧台座,以及大约十个靠桌座位。由于店内空间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尽可能塞满了桌子,若是身形肥胖之人在店内行走,肚子肯定会被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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