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产生了变化,但依旧没显露出友善的情绪。原本充斥著恐惧的双眼,只是混入了猜忌和困惑,变得更为深沉罢了。
拉撒禄虽然不知道一般的奴隶主人的人格是如何,多少还是有把握自己表现得比她知道的形象更为正派。
不过,若只是单纯为此事感到高兴,也就代表莉拉的心灵早已被绝望击溃了吧。
即使听到受到雇用,莉拉的反应也只是行了一礼,脸上的表情直到最后都没有一丝变化。拉撒禄看著眼前的少女,忍不住心想:「搞不好她比我想像得还来得难搞啊。」并叹了口气。
平常去完赌场的隔天,拉撒禄几乎都是在睡眠中度过一天,而今日也是如此。
拉撒禄醒转的时候,太阳已然西斜,将帝都烘出了一片血红。他打了个呵欠,在睡眠期间变得乾渴的喉咙接触到外面的空气,登时传来像是喉咙裂成一片片的疼痛感。
拉撒禄从沙发上坐起身子后,随即察觉矗在自己身旁的影子,为此吓了一跳。
「…………」
「呜哇,吓死我了。什么嘛,你还站在那儿啊?」
今天还有别场比赛的琼恩早早就离开了,因此站在客厅里的自然便是莉拉。
拉撒禄心想:「她该不会一直站在那里吧?」不过,这样的猜测似乎正中事实。莉拉伫立的身影,散发著一股让人相信她就是一直站在原地的说服力。
「葡萄酒……」
拉撒禄之所以会开口,单纯只是意识迷蒙之际发出的咕哝声。他原本都是一个人住,要喝酒的话当然也只能自己去拿——不过,莉拉却对他的这句话产生了反应。
在拉撒禄的腰还没完全离开沙发之前,她就已经跑了一趟厨房,将葡萄酒倒入金属制的杯子端了回来。拉撒禄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递来的金属杯。
「谢谢你。」
「…………」
听著这句话,莉拉歪起了头,像是听到了什么陌生的外国词汇似的。
不对,有著褐色肌肤的她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外国人,但并非指这个意思——而是她的反应就像是个出生以来头一次受人感谢的幼童。
拉撒禄看著莉拉的脸孔,莫名感到有些尴尬,索性将视线撇开坐回沙发上。
「你一直站著也挺麻烦的,要坐下来也没关系啦。」
「…………」
「原来如此。坐下。」
「…………」
拉撒禄指著一张椅子这么说后,莉拉随即在上头坐下。虽是如此,但她坐得极浅,就像在提防椅面会咬住自己的屁股,看起来很是别扭。
在喝乾整杯葡萄酒后,拉撒禄一直茫然地仰望著天花板。在强烈的酸味后劲完全自舌上散去之后,他才叹了口气。
「我是打算去吃饭啦,但手头有点紧啊……」
昨天在赌场赚到的钱,如今已经转化为少女的身姿坐在拉撒禄的面前了。不好好工作就会让钱包消瘦下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要是在橱柜或是家里搜索一番的话,应该可以凑到一笔暂时不愁花用的金钱啦……)
但拉撒禄肯定不会真的这么做。
迄今都被随意弃置的金饰,若特地将之挖出却只是为了活下去,那将严重有损身为赌博师的颜面。他总觉得一旦从这样的行为之中尝到甜头,自己的赌博功力就很有可能衰退好几分。
况且,一想到得花在打捞金饰上的功夫和受到的精神折磨,拉撒禄就觉得改去赌场对自己来说还比较正向健康一点。
「没办法,虽然不喜欢这么做,但还是边赚钱边吃饭吧。」
拉撒禄从沙发上起身,披上了外套,至于睡前所看的书本则是随便塞入口袋之中。
「跟我来。」
「…………?」
莉拉的表情依旧纹风不动,但拉撒禄从她的眼里看出,她的脑袋里完全没有「跟著自己走」的念头。
「干嘛露出那种一头雾水的反应,这家里可没什么正经的东西能吃啊。」
拉撒禄不仅不会煮饭,这个家也从来没雇用过女仆一类的佣人,因此这间屋里的厨房,说穿了就只是储藏室的另一种叫法。
「啊,对了。」
在走到玄关的时候,拉撒禄想起了某件事嘟嚷了一句。
他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是睡前还拿在莉拉手中的怀表。他将怀表推给了莉拉,要她收下。
「我虽然说要雇用你,但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也不打算阻止你。一旦想往外逃的话就尽管逃,若那时身上的盘缠不够,把这个卖了就会安心一点。」
他看出莉拉的眼里卷起了由各种情绪组成的漩涡。原本毫不在乎地接过怀表的她,在听完拉撒禄的说明后,登时战战兢兢地托著怀表,彷佛手里端的怀表比同等重量的金块还沉重。
能够逃出生天的希望、无法理解拉撒禄想法的猜疑、就算逃跑也无处可去的死心——虽然混杂了不少思绪,但最后浮现在她眼里的,是「为什么这么做?」的疑问句。
「没什么原因。因为你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拉撒禄只以这句话作为回答,接著推开了玄关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