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什么意思似的,有两只鸡在这时被带到了栅栏之中。
光是看上一眼,应该就能看出它们并非寻常家禽吧。和一般农家放养的鸡只不同,这两只鸡的羽毛不仅昂然而立,还闪著油亮的光泽,似乎吃得相当营养。它们的后脚爪上都嵌上了银色的金属,并在灯光的照映下闪烁著光芒。
拉撒禄只瞥了一眼——
「红的。」
「那我也赌红的。」
「既然都让你跟赌了,就帮我把钱拿给庄家吧。」
他从怀里掏出了些许金钱交给奇斯。奇斯露出笑容接过这些钱后,便朝著最巨大的那座人群山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菜肴被端上桌子。那是很有酒馆风格——摆盘相当紊乱的面包、起司和香肠的拼盘,而分量则是两人份。
拉撒禄按著正咕噜叫的肚子,接著扭过脖子往后看去。
只见莉拉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站在那儿。若是从她身为拉撒禄奴隶的立场思考,那样的「理所当然」或许真的是「理所当然」吧,但拉撒禄却是嫌烦似的开了口:
「你干嘛一直站在那里?是有站著吃东西的癖好吗?」
「…………?」
「在你看来,这两人份的餐点到底是为谁点的?」
莉拉转过视线,朝著困在人群之中,逐渐被推往奇怪方向的奇斯看去。
「要我和那家伙一起吃饭?你还是饶了我吧。那只会给自己惹麻烦罢了。」
奇斯并不是坏人,拉撒禄也不讨厌他,但他的个性并不适合和人共进餐点。
「你看那个,你看。」
拉撒禄指著被人群推来推去的奇斯说道。
此时,受人潮推挤的奇斯不小心踩到了身旁一名女子的裙襬,并对女子柔声致歉。由于身旁人多,奇斯微微碰到了女子的身子,并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即使观看了来龙去脉,或许也还是会认为这只是一起意外,但拉撒禄知道奇斯是故意踩到女子的裙襬。
「我上次和他吃饭的时候,同时遇到了四名他口中的『梦中情人』,过程我就略过不提了,总之他的颧骨最后被揍出了裂痕。」
拉撒禄这时想起,脸被打歪的奇斯还曾大言不惭地表示:「我本来就长得太帅了,有些女生甚至会因此对我产生戒心,现在变成这样说不定才是好事呢。」
「如此这般,这里是你的位子。」
「…………」
莉拉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复杂,就算是拉撒禄也没办法好好解读。
若是说声「坐下」,她大概就会乖乖入座,而只要说句「吃掉」,她也会不动声色地默默进食吧。
不过,拉撒禄不打算事事为莉拉著想到这种地步,但他也对这样尴尬的氛围敬谢不敏。
「想吃的话就坐下来吃,就算回家也没东西能吃喔。」
拉撒禄对她说出的是这样的话语。
说完这句话后,拉撒禄便迅速著手用餐。他以餐刀卖力地将香肠切块,没做太多咀嚼就吞了下去。这应该是店家自制的香肠吧——很有酒馆风格的重口味香肠,吃起来比第一印象还要扎实许多。
「…………」
莉拉看了看拉撒禄,看了看餐桌,接著又再次望向拉撒禄。
在吃早饭的时候,由于她表示「吃过才来的」而没有参与用餐,是以这是拉撒禄首次和莉拉同席进餐。
拉撒禄不晓得莉拉的思绪转换了几次,但在他开始吃起第二根香肠的时候,莉拉战战兢兢地在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呃。」
光是从她颤抖的喉咙,就能窥见她做这决定时下了多大的决心。
被架上绞刑台的海盗似乎看起来都比她还有勇气般,她以极为胆怯的动作轻轻拎起刀叉,在发出一连串碰撞餐盘的铿铿声后把面包送入了口中。
拉撒禄虽然闪过了「不用这么害怕也没关系吧?」的念头,但随即想到,这也代表她一直活在必须如此提心吊胆的环境之中。
忽然间,拉撒禄想起了过去认识的一个朋友,那人是个南海出身的水手。
那名来自相当酷热的国度的男性水手,曾和拉撒禄打过一次赌。
打赌的内容是「今年会不会下雪」。
帝都自秋季开始,就会一路下雪下到冬季,泰晤士河也会结冻到能在上头行走,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实。不过,那名来自南海的水手,并没被包含在「任何人」之中。
来自南海的那名男子从未看过「雪」,对他来说,天空会降下冰块云云根本是无稽之谈。
从未见识过雪的人类,是没办法想像现实里下雪的光景的。
换句话说,莉拉就和来自南海的那名男子一样。
在没有一丝温柔的环境下成长的她,周遭就只有满满的敌意。就算是拉撒禄怀著冷漠的情绪释出的微弱善意,也会被她解读成一种恶意。
「眼前的男子领著自己跑来跑去,一定是打算在这之后做些残酷的惩罚」——莉拉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在莉拉所知的世界之中,不存在所谓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