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战斗的理由应该就与之相关。
「你是因为想要知道爸妈的事,才为了窥探『过去』变成再演魔导师的吗?」
「在我死过一次之前,我一直耿耿于怀。谁让哥哥你根本就不去调查。」
对仁来说,『过去』就是逝去的过往,无法再取回手中。他没心思像舞花那样对奇迹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哥哥真是太薄情了。」
「我还想说总是什么都不讲就跑掉的你任性妄为呢。难道你以为我从来都没担心过你吗?」
基地的另一头,遮天的炎火炙烤夜空。警铃蜂鸣,大量消防车正在聚集而来。他还能听见重火器的射击声,另一边还在继续战斗。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因为这么私人的理由导致如今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是对不起其他人。
「我呢,其实挺能理解圣骑士想要一个拯救世人的神的心情。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神,但临死前还是祈祷了。如果真的有谁能救我,那肯定很棒啊。……只不过向我发出声音的是『未来的再演魔导师』,我想帮他们办成这件事,就用魔法活过来了。」
「就算是这样,那你倒是和我联系一下商量一下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做决定,就别这么一副了不起的样子了。你每次都是这样,非要等到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才跟我开口。」
仁预感到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和妹妹这样说话了,两人心里都已经决定好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在向着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结局进发之前,他们为了斩断留恋,才在这里面对彼此。
「真不可思议。哥哥明明是为了治好我才冲进魔导师公馆,结果我死了你却还在战斗。……作为魔导师公馆的专任官保护秩序,结果辞职跑出来了还要继续战斗。哪怕变得好像个孤家寡人依然要继续战斗,到最后世界都死了——」
妹妹像是抛下了什么负担一样笑了。
「——哥哥你现在的样子,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
仁死死握住《剑》咬紧牙关。如果不这么做,无处宣泄的愤怒就会让他挤出呜咽。
「哥哥你呀,就是对『魔法让人不幸』这件事的复仇者,世界被魔法杀掉之后你才会头一次变成真正的自己。所以你绝对无法从战斗中逃脱。」
「哪有人会盼着世界变成这副样子。」
「哥哥,你知道为什么魔法使把像你这样的人叫做《真恶鬼》吗?」
由于深夜的昏暗,舞花微微反射着灯光的眼瞳,看上去仿佛带着一抹湿润。
「魔法使们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想要拉拢魔法消除者。所以呢,他们就去接触像哥哥这样能停止魔法消除的人,想要让这些人帮忙传达有魔法是多么方便。但是,结果总是不顺利,最后魔法使们都被杀掉了。」
仁的心头再次涌现出屡次品尝过的苦楚。
「虽然很值得同情,但的确是会这样没错。就算能看见魔法,我们和魔法使还是不一样。所以,我们真正看重的,大概还是靠魔法无法得到手的东西吧。」
「果然吧,我就知道哥哥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能停止魔法消除所以是天敌。而是像哥哥这样,在十分了解神与奇迹的前提下,仍然要挑起战斗的,才是《真恶鬼【真正的奇迹天敌】》。」
「既然这样——」
正因为曾经在同一个孤独的房间里生活,仁忍不住要向妹妹抛出质问:
「既然这样,那你想要的东西,靠魔法、靠奇迹,真的得到手了吗!」
舞花就好像要稍微出一趟门一样,轻描淡写地转过身去。
「再见,哥哥。你之所以发动了那么强的魔法消除,肯定是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决定了,要让我们做出选择。接受魔法,还是拒绝魔法。人,又到底是什么呢。」
仁发动了魔法消除。
但他晚了一瞬间,舞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舞花最后的话,意思是下次见面就是以命相搏。他领悟到,这次就等于是他们的诀别了。
于是暗夜之底,只留下了仁和他珍惜的宝物。
他想带梅洁尔去医院,又在犹豫是不是该找魔法医生。他不禁为之战栗,为什么受伤的女孩子,会显得这么小呢。
但光是能确认小魔女还活着,他就觉得沉甸甸的空气从胸中缓缓散去。
他抱起披着他外套的小小身体。
「老师……」
他都已经做好了可能再也看不到她麦芽糖色眼瞳的觉悟,但少女还是抬起了眼帘。
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好让她安心。
「很难受吧。你可以再躺一会儿。」
但少女无力地笑了笑,脸颊在星光照耀下纯白无瑕。
「老师,你这不是浑身是伤嘛……不早点叫醒我,就是这种结果。」
「笨蛋。都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怎么可能让你硬撑。」
也怪他把梅洁尔带到了会被卷入危险的地方。自从他们相识开始身边就总是冲突不断。
「……老师可是个恶人啊。」
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但是,我也是共犯……所以、老师就算明白了自己是个『恶人』,也只不过是从没自觉的罪犯变成有自觉的而已。从一开始,就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