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看清了自己是个『恶人』,确定了自身的道路。然而在绊的面前,他绝对无法变得正确。
「但我还是想让魔法使能在这个世界上『以魔法使的方式』活下去。哪怕我错了,现在不去做的话,时间可不会等人。」
明知恬不知耻,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出口。
「虽然我是这副样子、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呢?」
他自然而然低下了头,在绊面前,他还是第一次正式道歉。
「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我还是希望小绊将来某一天再次来到这里,哪怕是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也好。」
仁最初和梅洁尔相遇的时候,他们是小学的冒牌教师和小学生,因此他能够确定将来成长得十分出色的梅洁尔会从他手中毕业。然而和绊要如何分别,他就不清楚了。明明已经分离了一个月,但他还是无法承认这就是他们关系的结束。
仁抬不起头来,视野中只有榻榻米和绊的黑色过膝袜。但他听到了绊的声音。
「我觉得武原先生说的话净是在敷衍我。魔法使以魔法使的方式活下去、和我能不能原谅你,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任何关系吗。武原先生你想做什么,和我根本没关系,当然不能混为一谈。」
「我的意思是,最重要的是优先顺序,并不是一定要为某个人一直空出一天二十四小时才能帮到对方。我永远不会背叛小绊,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仁和绊看待彼此的眼光,并不像他和梅洁尔那样存在差异,正因为如此,他们反而无法携手共进。对于仁和绊而言,对方的手,并不是能够随便牵住的东西,而是鲜活的异性身体。所以仓本慈雄的死才如此沉重。
「就算你不特别对待我、也完全没有关系。想要让我照顾你也没问题。包括爸爸的事,我也已经不是单纯觉得武原先生可恨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能好好接受的理由。」
如果发小京香身在此处,显然会失望地痛骂他『没出息』。仁抬起头,只见她掉着眼泪,全力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赛拉小姐跟我这么说过。『你只要想象一下武原仁用那双杀了你养父的手揉捏你那对大奶就觉得恶心,所以哪怕脑子里明白这样很不讲道理,身体却还是在拒绝』……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不过我内心里觉得,赛拉小姐说的大概没什么错。像之前那样一起生活、待在你的附近,的确会让我感到不舒服。」
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极其露骨。而绊并没有给仁发表意见的时间。
「不过,你说将来某一天,我可以再回到这里来吧。那么到时就请让我和武原先生划清界线。」
「我相信我们现在不是在分别的途中,虽然只是我的任性罢了,不过我还是相信。」
随后,绊实在维持不住笑容,眼中再次盈满了即将破堤而出的泪水。
像小动物一样水润而欠缺防备的她,让仁只觉得无比惹人怜爱。
「我希望小绊获得幸福。哪怕出现了其他能让小绊幸福的人,我也希望能成为你在走投无路时可以依靠的人。」
在毫无隐瞒吐露真心的她面前,仁的口中也说出了不含虚假的话语。
只有一件事他说不出口。仁在巴比伦事件时曾经想过,自己一定能比那个打算把绊用完就扔的养父更加让她幸福,那时的他同样无比傲慢。只有这件事,他害怕一旦告诉对方就会真的导致决裂。所以,他在绊面前永远也无法摆脱懦夫的身份。
「我是个『恶人』,所以我会活着站到最后。不管卷进怎样的战斗,为了不让小绊一个同伴都没有,我一定会顽强地活下去。」
仁相信这种傲慢正是他应该带入坟墓的罪过。即便要告诉对方,那也是在绊摆脱圣骑士的威胁、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到了那时,就算绊打心底里蔑视他彻底离开他,她也不会再需要他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极其悲观而且很没出息。
「小梅说过喜欢向前进的武原先生,但我很害怕。浑身是伤还要继续前进的武原先生,让我怕得不得了。」
「我不会死的。」
「我说自己害怕,并不只是害怕哪天武原先生死掉。比起厉害的敌人本身,面对厉害的敌人明明赢不了还要继续上前的武原先生更让我害怕。」
她正在用客观的视角把战斗中的武原仁作为一个『人』来看待。
「每次我打算和你谈正常人的话题时,你总用战斗的话题来『逃避』。不管什么事情最后都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实际上你心中只相信战斗这一种东西呢?」
绊刚才说的『划清界线』这个词十分沉重。走在血腥旅途上的仁,和绊的生存道路截然不同。
「武原先生虽然嘴上说不是,但你心底里真心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地狱》吗?」
只有这个问题,他必须能够满怀自信地给出肯定答复才行。然而,就好像窥视到了黄泉之底,仁的身体无视意志和理性擅自颤抖起来。
他即便是喘不过气来,还是挤出了「真心觉得」这几个字,如果对方是魔法使他就能够明确断言,但在绊面前,他心脏的动悸怎么也停不下来。
「既然如此,武原先生就有权利放弃那些危险的事去获得幸福啊,也可以和重新回来的舞花妹妹一起安静生活啊。」
「不行。我和梅洁尔她们还有约定。既然已经起了头,我就必须要为那些卷进来的人们负起责任。」
「说到要继续战斗,你就马上回答了呢。」
仁从绊眼里溢出的泪滴中读出了失望和不甘。他自己就像一个踩在数不清的尸体上继续前进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