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未曾有过任何遗憾。他培养徒弟使其自立,是因为魔导师公馆就是继承过去传承后人才延续下来的组织。而最后他亲手将其斩于刀下,是因为他就是顺遂心意前行、斩除一切阻拦之物的人。
刚刚失去徒弟的永光笑着回答:
「所谓专任官,本来就是这样的因缘。」
这个男人认为执着于奇迹是不识风雅,手提单刀过着自由的生活。想笑便笑,欲悲则悲,从不控制怒火,遇见当斩之人未曾手下留情。虽然严格,不过一旦被他接纳,便不再有这个世界的人和魔法使之分。这个深受刻印魔导师仰慕的男人,将人生活得如同一场梦境。而这位东乡永光的终点,就在『此处』了。
如他这样的人,应该早出生至少一百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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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脸郎》虎坂井雷伊因《鬼火》斩杀武原仁的光景大受震撼。对他而言,这里是从魔法之中得到解放的世界,其中的居民若是彼此厮杀,就等同于对人类存在本身的背叛。
号称最强刻印魔导师的他,有着很强的两面性。一方面,他是《地狱》礼赞派的恐怖分子,在魔法世界散播了众多破坏和死亡。然而另一方面,他在这个没有奇迹的世界却是忠实而优秀的少年魔导师。
不管在怎样的世界里,都一定会出现无法融入社会的人。因此,在魔法世界里当然也有人不适应魔法,这些人往往会成为《地狱》礼赞派。对虎坂井而言没有魔法的世界才是理想乡,他正是因为想要被贬为刻印魔导师才成为恐怖分子。
「老师,接下来还会有《公馆》的追兵吗?」
《鬼火众》相信自己正在逐渐接近地底的《协会》中枢。从刚才的巨大地下空洞继续挖掘通道前进了一百米左右之后,他们碰到了人造结构——一条位于地底深层、经过精密加工的走廊。
《鬼火》散漫地将手腕搁在刀柄上,回答道:
「会有吧。那两个《协会》魔导师已经逃了。十崎这个女人,出鞘的剑不见血是不会收回去的。」
明明刚刚才斩了武原仁,这个人却仿佛已经忘记了过去。
虎坂井也能看出仁受的是致命伤,不过《鬼火》没有彻底断绝他的性命便离去了。因此未尝没有一线生机,但也需要运气。从出血的状况来看应该没有砍到心脏,然而伤到了动脉,足以造成失血性休克从而致死。
「是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地下深层的走廊中同样没有照明也没有空调。按照高位魔导师的常识,这些东西都应该由自己用魔法准备。
《鬼火》烧灼魔法的魔炎,是他们唯一的光源。因此东乡和一旁的虎坂井自然而然吸引了所有《鬼火众》的注意力。其中向虎坂井投来的,并非只有善意的视线。
《地狱》礼赞派在魔法世界恶名远播。因为他们会交易并崇拜恶鬼的心脏和眼球,在许多世界都遭到了取缔。虎坂井刚加入《鬼火众》时也受到了警戒和监视。《鬼火众》的头名,不是靠集团意志决定,而是他凭借实力夺来的。刻印魔导师也有各自不同的想法,能够达成一致的地方只有追随东乡永光这一点罢了。
闷热之中,虎坂井没有解开整齐系着的上衣纽扣,只是掏出手帕擦起了汗。《鬼火》附近的魔法都会被破坏,连精通精灵大系魔法的他也无法调整体温。
「你讨厌杀人吗。」
「在这个世界,人不必被奇迹摆布,能够好好作为人活下去。这里是我的理想乡。」
身为《地狱》礼赞派的虎坂井的回答让《鬼火》露出了苦笑。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喜欢啊。虽然和我在魔法世界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最重要的地方没有错。」
他们的头领《鬼火》爽朗地笑了。而与之相对,刻印魔导师们都面色僵硬,显得无可奈何。
一行人都清楚,在公馆本馆放火的是东乡,但真正被逼到绝境以至于要造反的不是这个人,而是刻印魔导师。
「这次的事情是我们的问题。昨晚大家在院子里聚起来找老师谈判,也是我们做错了。十崎小姐推动的魔导师公馆改革只会让我们刻印魔导师失去容身之地,和您没有关系。」
昨晚,《鬼火众》里的几人偷听了十崎京香和警察干部的对话。其中谈到『若要维持这个国家的治安,需要从根本上改变使用刻印魔导师这种工具的体制』。
「对于魔导师公馆而言刻印魔导师是工具。主人若是想要更换工具,我们也不该抵抗,因为我们是罪人,堕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被当作工具使唤。这次和神圣骑士团的决战,不管被如何使用如何抛弃,我们也不该害怕不该懊悔。」
然而昨晚的鬼火,只是仰头向月,对他们说出『看来是时候了』。
「莫要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们行动,只是遵循自己的心罢了。」
「老师您就是太大方了,什么都不介意,所以才总是走在地底。」
虎坂井能感觉得到,这个自由过度的人是要为自己战斗过的时代殉葬。十崎京香的新时代魔导师公馆里,没有虎坂井他们这种旧时代不可告人黑暗的容身之地。所以东乡要向看准的真正敌人挑起值得一死的战役,他们这些刻印魔导师也将随着容许自己存在的时代一同消逝。
「像是在做梦哪。」
虎坂井他们正在发起的袭击轰轰烈烈但也鲁莽无谋。东乡的话语悄然触动了他们的心。
抛却善恶是非,自由行走于自身的道路,从不因无法取胜而放弃斗争。这就是残留于现代国家的异形机构中、旧时代专任官的做派。将其贯彻到最后的东乡,对于虎坂井他们而言,就是体现理想生存方式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