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阻止这东西爆炸吗?」
这抹声音与仁脑海中梅洁儿被枪击那天的记忆相同。曾经说这个世界是『地狱』的恐怖分子国城田义一就在核弹的另一边。
「要是不想被泄漏的辐射线曝照到,核弹这种东西都会用混凝土或是铅把核子物质封得密密的。这种坚固的炸弹才不会因为被子弹打到就开花。」
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作。因为地下铁车厢空间有限,体积庞大的箱子又占据了通道。所以仁与国城田都抓著枪,想要抢先占住黑箱的上面──就在彼此手枪相距不到三十公分的极近距离下,仁的枪口抵在国城田的额头,国城田的枪则抵著仁的胸口。
「一天没见了……原来在那场爆炸后只过了一天啊。」
置身在这个有如拙劣恶作剧的情况下,仁咽了一口唾沫。他因为紧张而口乾舌燥,嘴里黏糊糊的。近在眼前的国城田露出带著讽刺意味的嘲笑。可能是体力将近极限,他的脸颊比昨天显得更加削瘦。
「你这种人就像是政府养出来的恐怖分子,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仁与国城田同样出生在这个被奇迹舍弃的世界,也同样想要尽可能让这个世界更美好,这就是他们两人的最后一场对决。
仁觉得万分滑稽。因为这个男人帮安纳斯塔夏枪击梅洁儿,害仁失去归宿。而国城田竟然还把仁当成是《公馆》的人。
「你讲的事都是过去了,恐怖分子。」
因此仁乾脆带著坦怀的心情回答:
「那些东西我在昨天就全部舍弃了。」
驾驶室的主控制器似乎被固定住了。就算没有司机操纵,地下铁列车还是继续行驶。列车的车厢剧烈摇晃,一分一秒逐渐驶向落幕的地点。
国城田用枪对准仁的胸口,站起来开始向后退。仁与国城田分别站在核弹前后两侧,双方彼此有两个决定性的差异。一个是国城田背对著操纵列车的驾驶室。
「怎么,如果你不属于任何组织,只凭个人目的与正义杀人的话,那不就和我没两样吗?你的正义在你的心目中是正确的,而我认为正确的事物在我心目中则是绝对没错。那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不同?」
对仁来说,这件事他能够清楚表达出来。
「你只把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描绘成一个模糊抽象的概念,所以才有胆量破坏一切,而我则是希望梅洁儿活下来、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如果总有一天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和魔法使改善关系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如果离开组织之后就要切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个梦想绝对不可能实现。」
已经跨越界线、再也无法回头的男人,脸颊肉松垮的嘴角因为愤怒而扭曲。
「小鬼头,你那套理论和野狗群聚在一起没两样,真为你感到丢脸。你敢说我还不敢听呢。」
「因为你不能去爱身边的人,所以才会觉得这个世界像地狱。」
仁的手中握著一把枪,不过他还是一直深刻感受到人心的温暖与坚强。纵使他的言行充满矛盾,隐藏在虚伪深处的自我还是没有改变。
「你根本不懂吧……只要上了战场,到最后就只会变得孤独。可是如果这样就要放弃,谁还有脸说自己的正义是正确的。」
今年夏天仁一直迷失在迷途里,或许他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你会孤独不是因为你是正确的,而是因为你是个漂泊不定的人。」
国城田满脸肌肉贲起,露出狰狞凶相的暴怒表情,却碍于他们彼此手中都端著枪,才没有扭打在一起。仁之所以浪费时间和眼前这名恐怖分子对话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仁。
「──就算你的答案认为这里就是地狱,可是我们的答案还有未来。」
正因为他们两人都是恶鬼,所以在这场内斗中彼此都输不起。
「我绝对不会变成像你一样,我是为了和自己珍惜的一切牵系在一起而战。」
要是国城田没有斩断与故乡的羁绊,这场恐怖行动或许就会和现在不同;如果在他返乡后不是用核弹,而是用其他方式向大众表达亲身经历,或许还会有不同的未来。可是这只不过是假设性的问题,改变不了什么。
彼此拿枪互指的仁与国城田有两点决定性的差异。
国城田背对著操纵列车的驾驶室,而仁所在的位置,能透过车辆最前方的车窗清楚看到列车的行进方向有一个大转弯,所以时间就是让国城田步上毁灭的最致命凶器。
就在幽灵地下铁驶到要转大弯的地方时,车体承受庞大横向加速度的那一瞬间,仁扣下扳机开枪了。他打的不是国城田,而是身边不远的车窗玻璃,接著一边摇摇晃晃地用手死命攀住破裂的玻璃,从一边车轮脱离铁轨的车厢里跳出去。
「快逃啊,神和!列车要出轨了!」
被离心力甩来甩去的国城田胡乱开枪射击,但是枪枪落空。因为在直线铁路上受到后车的催逼,所以他们加快速度后把主控制器的把手固定住。换句话说,列车根本没有减速,直接用原本的高速冲进弯道,所以当然不可能弯得过去。
国城田回过头,惊觉他的命运后从肺部挤出绝望的惨叫。
眼前的虚空,彷佛演变成久未相见的好友般让仁怀念。仁一咬牙,从电车往虚空中跳去。
他们两人另一个差异就是仁与其他人有著一份羁绊。
「梅洁儿!」
在车顶上等到快要迫不及待的少女,如炮弹般跳进从窗户跃出的仁怀抱中。就是这名白色连身裙随风翻飞的少女救了仁一命。仁的背后轻轻撞了一下,不过著地的冲击也就只有这么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