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和专任官吗?我是魔导师公馆的十崎。〉
亲自下达命令狙杀仁的当事者、同时也是仁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十崎京香就在电话的另一头。专任官打来的电话大多由她接听,所以仁应该也早有心理准备了。
「──鸦木梅洁儿与仓本绊都已获救,现在正前往地面上。」
可是仁光是报告这两句话,额角上就猛渗汗水,而京香姊姊比他更加成熟老练。
〈我知道了,多谢善心市民的大力协助──可以的话,可不可以把至今所有来龙去脉和你现在的状况告诉我呢?〉
京香要求继续对话,所以仁了解到,现在她忙到没时间追问情报提供人的境遇。他也只是用平淡的口吻把《公馆》的工作上需要的情报告诉她。
仁失去意识后被带到地下城的事、遭到《协会》与魔导师公馆围攻的事、与王子护的会议中谈到的内容、居民们逃出地下城的事、美军基地被抢走的那颗核弹爆炸,被贝尔尼奇等人封印的事,还有他们击退王子护的事情。把这些事用话语重新整理过后,仁才发现这一切实在令人目眩神驰,如同作梦。
「──现在难民搭乘的列车停在一个旧车站,我是经由他们装设的非法中继器打这通电话。这些地下城居民并无意开战,只求保命而已。就我所看到的,地下铁列车里没有武器,只有小孩妇孺为主的两百多人。他们已经非常疲惫,而且惊惶不安。」
一张又一张面孔围绕在仁周遭。在灯光的照耀下,他们满是汗水的脸更显得油光满面。这群居民没有泡澡的习惯,为了让他们闷在车内的体臭散去顺便通风,列车的窗子都是开著的。不过也只有行驶时才有风吹进来。
狭窄车厢内充满著人类生命最赤裸裸的现实感,原本打算静下心好好说话的仁,不知不觉间语气却因为情绪而急乱,变得有些异样。
「虽然分成地下城与地面两边,可是他们和我们没什么不同。他们只希望能够活命,所以我期待社会能够接纳无辜者,犯过罪的人也能在赎罪后获得包容。做为与他们生在同一个国家的人,我衷心期望他们能获得公平的对待。」
京香总是表现得比仁更高明。
〈如果地下城市的居民不会造成威胁,我们当然也没理由花费资源去攻击他们。关于接纳他们的问题,这件事情不是魔导师公馆一己之意就能决定,我们会和警方讨论协议────对了,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叫做神和瑞希的人?〉
「啊……你说她吗?她之前因为身受重伤,没上战场。她的伤势真的很严重。」
仁撒这个谎是为了还瑞希人情,京香也没有继续追问。既然仁再也回不去,今后魔导师公馆也只能靠六名专任官执行任务了。
这段对话下来,仁觉得感觉还不太糟。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想要挂断电话时,一只黝黑的手臂从他手中抢走手机。抢走电话的人是双眼带著血丝的史黛菈‧特巴塔。
「喂,你等等!我还没说完──」
「我问你,我们会获救吧!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史黛菈可能不晓得怎么用手机,她像是抓著绳索地用两手握住手机大喊。接著她似乎发现听不见对方的声音,把两手连同电话放到耳边。
史黛菈原本严厉的眼神就象是融冰似的,眼泪就这么一口气溢了出来。
「你们听我说!对方说不会亏待我们!」
车厢内被欢呼声包围,像在欢度节庆。不成歌调的欢呼如雷般响起。人们见状一个接一个,欢呼声如同波浪般从远处往隔壁的车厢传去。大家都在狭窄的车厢里跺脚,铺著木板的地面起伏震动,整辆车体都嘎嘎作响。
〈……工作的事情讲完了。仁,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当仁总算把电话从史黛菈手中挖回来抵在耳边时,电话中传来语气放缓的『京香姊姊』的声音。要是不把另一只耳朵塞住扯开嗓子,说话声彷佛会被车里欢声雷动的喧嚣覆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听得见!你是指梅洁儿的事吗?」
〈小梅是个深情重义的好孩子。可是仁现在根本就是免费服务吧?为了一个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孩子舍弃全部,这样好吗?〉
以人际关系来说,身为大人的仁和小学女生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的事。
当他们在地下城重逢时,梅洁儿之所以告诉仁要从他身边毕业,也是因为专任官职责这个理由不复存在。两人之间的关系,打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各奔东西。
「………这就是我的希望。」
仁有一种感觉,从前和妹妹共同在公寓里过著不安生活的中学时期,与此时此刻是完全直接连结的,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小孩正正常常长大成人是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或许我只是希望这件事能成为现实吧。如果有人必须为此而受苦受难的话,那她身旁的大人就应该要不离不弃地陪伴著她不是吗?梅洁儿获得幸福又有何妨呢?」
仁把那如同凝结血块般郁闷在心中的沉重情绪吐露出来后,顿时感觉心情畅快许多。
「从前我和舞花住在公寓时,就希望身边有这样的大人,所以我要成为这种大人,这样不好吗?」
〈这种大人只有在故事里才找得到!不要把大人想得这么沉重!〉
电话里的京香姊姊回答的语调中甚至带著悲怆。仁对他选择的道路毫不后悔,可是对于在社会上一直比仁更加循规蹈矩的京香来说,这条路实在太过残酷。
〈《公馆》的一切作为全都是假仁假义!对!就像仁你说的那样。可是这些事总要有人来做,不是吗!所以就算干的是这种虚伪的差事,我也会好好工作,回家之后畅饮美味的啤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