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太阳破碎之日 第一章 直到重逢之日

  日期来到八月十四日。

  被所有美梦遗弃的武原仁呆站在清晨的月台上。

  这是一座魔法使在东京地底下凿成的地下铁车站,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白炽灯泡的灯光照亮陈旧的水泥月台与木造车站建筑。

  就和那一天一样。仁的右手握著步枪,这是因为他待会儿就要去杀人了。八年来,这一直是他的工作,就算被逼入绝境也无法脱身。

  「仁,我和你认识快要九年了吧。」

  一名穿著轻佻白色西装的中年男子靠在腐坏的木头长椅上。

  这名用银色眼罩遮住右眼的怪异男子就是王子护豪森,原本是《公馆》的专任官。就是他把仁拉进这个世界,也是最初指导仁的『老师』。

  「是啊。」

  「对于被奇迹所遗弃的你们来说,九年的时间感觉应该也不算短吧。」

  王子护现在是怀斯曼保全调查公司的职员,那是一间企图以经济力量渗入这个世界的魔导师企业。而魔导师公馆此时正与这个男人担任队长的战斗部队──怀斯曼狩猎魔导师中队在地面上交战。

  外头明明是盛夏,可是这座位于地底深处的车站,空气却非常寒冷,令人有如置身冰箱内。而仁几乎不可能再回到太阳底下了。

  「你打算就这样让我离开吗?我要去杀的人可是你的部下啊。」

  仁回头看看那辆把他载到这个地底深渊的地下铁列车。把东京地下铁交通网搞得一团乱的,就是原本搭乘这辆列车的王子护的部属。

  「打伤梅洁儿的,就是你手下怀斯曼狩猎魔导师中队的人。她受的伤连医生与《公馆》魔导师都束手无策。随后《协会》就来和我接触,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消息似的。他们说愿意治疗梅洁儿,条件就是要我把东京地底下的地下城市消灭。直到现在,这场战斗虽然残酷,但至少还依循一定的道理──」

  右手的枪实在重得不得了。接下来仁必须交战的敌人,是对他来说最不愿意面对的对手。

  「──而我接下来要杀的是你狩猎魔导师中队的部下,你亲自把我带到这里,就代表你已经舍弃部下了。」

  王子护拉低帽檐,没有回答仁的问题。一股反胃欲呕的感觉,开始在仁的下腹翻滚,一如他八年前第一次开枪杀人时。

  「有很多战时被带来参战的刻印魔导师在赢得自由之后住进那座地下都市,不是吗?叫那些人的子孙拿起枪,把他们锻炼成狩猎魔导师中队的,不就是你们怀斯曼公司吗?你还教他们杀人赚钱对吧……你身为队长,为什么要成为害属下家破人亡的帮凶?」

  魔导师公馆的工作绝不是什么乾净亮丽的事情。即使如此,仁对于背叛行为的厌恶,还是让他忍不住大声起来。他的声音在魔法挖掘出来的宽阔隧道里回荡。

  「你觉得看不顺眼吗?」

  「我从很久以前就看你不爽了。」

  为了这场拯救梅洁儿的战斗,仁拋弃了一切。根据魔导师公馆的规定,在执行作战计画时擅离职守并且失去联络,就会被视为阵前逃亡。要是刻印魔导师或是带头的专任官逃跑,就会遭到处死。仁已无处可归,所以才能看得开。

  「仁,许久不见,你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怨天尤人了啊,还变得爱说教了。」

  仁的『老师』吊起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当仁遇到一则必须解决的问题时,王子护总是会露出这种神情,暗示他要是一个不小心忽略的话,可能就会没命。

  已经长大成人的仁握紧步枪的长长枪身。

  「你之前绑走小绊,她也在那座地下城市里吧。」

  听到这个一直让仁心痛的名字,王子护没有什么反应。仓本绊是一名女高中生,因为某种缘由与梅洁儿一起寄住在他人家里。她的心地很善良,一直把梅洁儿当成妹妹般照顾。

  「别再假了。你绝口不提我在地下都市会遇上何种困难,就代表绊人在那里吧。」

  王子护用响遍隧道的鼓掌声回答仁的疑问。

  「抓走她的人是我,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没有提供任何情报,所以你就反过来怀疑我是不是有什么理由不能说。这种套话方式真是充分体现出仁恶劣的个性啊。我真的觉得,你受到我的影响比《鬼火》更深。」

  「我和你不同。我、老师、《公馆》,和一般人比起来都太过轻忽人命。但至少我们谨守最后一道防线。」

  仁转身背过那些污浊又无信的人事物,迈步便走。从车站延伸出去的隧道就只有一条,所以他没有别的路可选。这条没有任何照明、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就是他唯一能走的路。夏天的遥远天空与仁之间,相隔好几万吨的砂石,就连他的意志力几乎都要被压垮。可是仁还是跨步向前,因为他的愿望必须要跨过这片黑暗才能实现。

  「最后一道防线……你真以为守得住什么吗?再说那条防线到底在哪?」

  王子护的质问带著不祥的气息,在这座只有他们两人的车站里响起。

  「仁最好还是接受我们怀斯曼保全调查公司的延揽,这样你的日子会比较好过。你不适合学《鬼火》或八咬诚志郎那一套。」

  仁感觉有声音,回过头去,只见一根棒状物破风朝仁的鼻尖飞来,仁用左手一把抓住那件物什。王子护豪森扔过来的是一根铁棒。

  插图004

  表情最惊讶的反而是扔东西的王子护本人。

  「这是什么?」

  戴著眼罩的魔法使从月台上的长椅上起身,用脱下来的帽子拍拍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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