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们又走了一段路,最后找了一个地方扎营。
米娜莉丝躺在营火旁休息,盖着毛毯的她翻了个身。我也并非不觉疲惫,但纵使在街道附近,仍不知何时会有魔物现身袭击。
再加上我们是两人一组的旅行者。人数愈少就愈容易吸引魔物前来袭击。
在第一次人生的逃亡生活期间,我会设下结界再入睡,因此就算露宿野外也不必守夜,但现在的我非常欠缺MP。
说穿了,我根本无力设下足以维持到天亮的坚固结界。
「呃,好烫、好苦……」
我喝了一口饮料,将煎过的药草溶于用火加热的水中。
尽管借由刺激味蕾的强烈苦味以及差点造成烫伤的高温驱散睡意,但我仍因难忍这份感觉而皱起眉头。
这是一种名叫“法吉草”的神奇药草,只要煎过,并溶于热水后喝下,便可立刻发挥消除疲劳与提神醒脑的显着效果。
由于野生品种随处生长,因此无论在哪座城市,都能廉价购入这种药草,它可说是菜鸟冒险者的强大伙伴。但是它的滋味宛如就是只萃取咖啡、抹茶及100%纯巧克力的苦涩精华浓缩。
除了苦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词汇得以形容其强烈滋味。而且只有在日落后煎制,立刻加入热水中饮用,才能发挥效果。
除此之外连水的温度也必须维持滚烫状态,否则同样无法发挥功效,俨然是一种无异于惩罚游戏的饮料。
即便如此,倘若没有这种药草,就需要携带能够设下驱魔结界的高级魔术道具,不然就得靠等级逼近高阶水平的魔术师施以结界法术,或者招募多名队友筹组队伍,透过轮班才能充分休息。
虽说意外得到米娜莉丝这个帮手,但这也是我一开始选择在王都购买奴隶的理由之一。
只要忍受苦味及滚烫感,最少只要有两个人,便可以轮班休息、展开旅程,因此这种药草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
守夜的班表为日落到深夜由我负责,之后再换米娜莉丝顾守到破晓时分。而用来计算换班时间的砂钟还剩一大半,看来我似乎还得撑好一段时间。
「呼,好苦啊,呸……」
手边传来柴火霹雳作响的声音。尽管我为了避免吵醒米娜莉丝而压低声量,但口中的苦涩滋味仍令我不由自主地发起牢骚。
为了防止营火熄灭,我将随意收集起来的枯枝丢进火堆中,接着放下用来装饮料的木杯。
定睛凝视着眼前这团微微摇晃的火光。这是个很适合整理思绪的情境。
首先我回想起来的,是在王都城墙前方发生的事件。
我不会刻意为了复仇而滥杀对复仇毫无影响的人。
这条界线若不划分清楚,『复仇』的轮廓将变得模糊不清
换言之,那就等同我再也无法抱持着确信执行自己的复仇计划。
我是为了复仇而杀人,还是为了迁怒而杀人?
若放任这条界线暧昧难辨,早晚会如同持续累积的毒素一般衍生迷惘之情。一旦持续无视迷惘之情,最后只会沦为一头见人就杀的怪物。
复仇,是一种感情。
为了避免深处于内心深处的热意继续摧毁自己,我们才踏上这条复仇之路。
但要是成为了丧失理性,只能凭本能行动的怪物,那么纵使成功诛杀了所有仇敌,深藏于心里的这股热意也不会媳灭,只会愈加旺盛。
届时再也无法重新成为「人」。最后终究只能放任自我崩毁。
那无异于已死之人。
因此,我无意改变在自己心中所画的界线,我认为这是好的。
我没有打算让自己不再是自己,要拉进复仇计划当中的对象,有跟我的仇恨相关的人物就够了。
我无意选择不分对象、胡乱杀戮的计划,话虽如此,要完全不波及旁人也是绝无可能的理想。
至少,即使是毫无瓜葛的对象,只要杀了他便能助我实现复仇大计的话,那我下手绝对无所顾忌,因此势必会有无辜之人遭到波及吧。
纵使并非如此,在其他时刻为了求生存,若有必要,就算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大概也会不惜取其性命。
在我的意识中,早已没有类似踌躇的感情。如果还抱有那种感情,不必等到遭人背叛,我大概在旅程中就先赔上性命了。
简单来说,这是平衡。将超过自己内心所能承受的无辜之人卷入复仇计划,会让自己成为怪物,但相反地,因为讨厌滥杀无辜而怀着想拯救一切的念头追逐目标,也只会半途而废,落得失去更多重要事物的下场。
正因为如此,善也好,恶也罢,我不再将这两个字作为自己的行动判断基准。
「我想报仇的对象不是世界。就算折磨无关紧要的家伙也毫无意义。」
我把这个想法确实地化为言语,彷佛提醒自己不可忘却般刻印于心。
没错,我的复仇对象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以前曾经相信是同伴,却狠狠背叛了我的败类。
正如我在第一次人生搞错了理应拯救的对象,在第二次人生中,我绝对要看清自己的复仇对象。
「唉,要是真能干脆一点痛恨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那我报起仇来铁定再轻松不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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