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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但是,你跟小雪,是……」
凤华在杯子里装满水,喝了一口。
「还是嫉妒?」
我两腿一伸,在榻榻米上躺下。
「哎?」
凤华放下杯子,缓缓转过来。
「你在嫉妒小雪?」
凤华一反我的预料,并没有马上反驳。她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如果我说是嫉妒,你会打消去见小雪的念头吗?」
凤华的声音,丝毫听不出半点愤怒的情绪。
我没有回答,而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把买回来的便当和水放在卓袱台上,开始准备夜班要用的东西。
「我是说真的。去见小雪的话,你会受伤的。」
一手拿着镜子,另一手画着眉毛的凤华,就跟以前的凤华判若两人,不知为何看起来充满生命力、充满力量。
「星,我一定会保护你。」
凤华用充满决心的表情在我面前蹲下,看着我的眼睛。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就算我现在一拳揍过去,凤华也不会痛吧?而且就算用这无力的手臂、娇小的拳头揍她,也无法让我消气。
「我从来没有要你保护我!会不会受伤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我们的房间倏地归于静默。
「对不起,星,我老是多管闲事……」
凤华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垂头丧气。
「星的……杀死你父母的人,就是小雪。小雪,还有那个用摩托车载小雪离开的男人。所以,我认为你不要去见小雪比较好。」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的双亲。我曾想过,如果能在他们死前见上一面就好了。但是,我的心中并未感到愤怒或悲伤。小雪跟我的双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小雪她,一定不晓得他们是我的父母吧。
只有困惑的情感在胸口不断蔓延。对于这样的事实,我究竟该如何看待才好?
「我走了。」
凤华把眼镜戴回那张化妆后美丽动人的脸上,穿上平常的那套衬衫和裙子,离开了房间。
我在逃出设施短短几天后,就下定决心要逃出这个房间。
凤华一直都误会了。她总是说得好像只要她拼命努力,我就可以得到幸福。身体就能正常地长大,发作症状就会消失,就会满足于这一切。但是,很遗憾,事实并非如此。
也许对凤华而言,照顾我就是一种幸福。跟在设施时不一样,在这里,凤华不是一无是处的研究员,而是家中唯一的支柱,年轻貌美、正值大好年华的女性。相比之下,我跟以前几乎毫无改变。就连双亲的死亡,也没有改变我。
不论是立场、强大、软弱、目的、以及愿望都没有改变。唯一不同的,只有那扇窗户,以及可以看见那扇窗外的天空与不停降下的石灰这件事而已。
我穿上凤华替我准备的灰色外套和运动长裤,从凤华的尼龙包中,尽可能拿出所有带得上的红色胶囊后塞满口袋。当我手里的药全部吃完的那一刻,便是我生命的极限。那是打从一开始就已决定好的游戏规则。
我把妈妈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和发作药抓在手上,跑出了公寓。
昏暗的小巷寒冷刺骨,马路上的石灰沾满鞋子。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自己走完自己的人生。
我很感谢凤华。但是,我想,凤华一定无法完全理解我吧。
3
下班时间拥挤的电车中,我尽量挤进车厢的最角落,在一名在座位上睡着的男性隔壁坐下,尽可能保持看起来就像与那名男性是父子的距离。接下来只要保持安静,谁也不会注意到我。
车内的空气非常不通畅。我每次感觉自己好像要发作时,就会立刻把手伸进口袋,握住发作药的包装。
我知道自己对凤华做了很过分的事。所以,至少在这辆朝小雪的气息前进的列车中,我决定只想着凤华的事。
就像思念着小雪时,在梦中实际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去思念凤华的事。
凤华曾说过,她工作的店,就在车站另一侧的繁华街边缘。不过我没有在公寓附近走过,所以就算听她那样说也没有概念。实际上,也从未想过要去看看。
凤华到位于地下室的那间店上班时,应该会先换上她说过穿着很难为情的那件礼服吧?那是一件柠檬黄色的礼服,下摆很长,胸口则用闪闪发光的丝线绣着许多人造宝石和塑胶珠。
穿着高跟鞋、头发绑得漂漂亮亮的凤华,终于摘下厚厚的眼镜,用模糊的视线,走进装潢华丽的店内。
我的脑中,生动地浮现那幅情景。仿佛伸手可及,只要出声呼唤她就会回头般栩栩如生,穿着礼服的凤华。
「凤华,那身打扮很适合你喔。」
我忍不住开口叫她。
「凤华!」
如同以往,我独自伫立于黑暗中。
明亮的水晶吊灯下,凤华一边礼貌地问候店内的服务生,一边在铺着黑色皮革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