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药物使我感到痛苦,就会再换其他的药物或注射剂,然后一边计时观察我的反应,一边记录在笔记上。除此之外,我有时也会被带去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很多身穿白衣、戴着口罩的研究员,他们会让我躺在坚硬的床上,不是给我药丸,而是给我液状药品;不是帮我打针,而是对我注射点滴,或是在我身上贴上电极、涂上液体,测量数据。
有时也会对我测试涂抹用的药膏或眼药水。
对我而言,这种实验是最疼痛的。感觉眼球就像着火、皮肤就像溃烂了一样。还有让大脑麻痹撕裂般的疼痛、让喉咙呛得仿佛刀割般的疼痛。以及因忍受不住痛楚,哀号挣扎得太过头,而引起的脑震荡般的疼痛。
我在实验室时的这段时间,凤华总是会待在门外,一边读文库本一边等实验结束。平常来看我时老是对我道歉、安慰我的凤华,只有在去实验室的那天从来都不说话。
实验之后,虽然身体筋疲力尽,神经却反而活跃得睡不着觉。这时凤华总会默默地替我施打镇定剂。我的手上满是紫色发肿的针孔,到底哪个才是镇定剂的针孔,连我也搞不清楚。
那时我完全不相信设施之外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世界。从我出生后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可不论我或凤华,或是我的生活、以及设施的模样,都从来没有改变过。
所谓的世界就是这个设施,而设施就是痛楚。所以,我的人生也等同于痛苦的象征。
而比起每天的实验,更令人厌恶的则是偶然会发作的副作用。胸口和腹部痛得受不了,咳嗽咳到无法呼吸。我拱着背躺在地上,拼命喘气却吸不到空气,睡不着也吃不下,除了吃药以外别无他法。数锭装在银色包装纸内、装有红色液体的透明胶囊,纵使看起来像是毒药,却对我的症状很有效。唯有这种能抑制发作的药物,会二十四小时摆在我的水壶边。
但我之所以害怕发作,并不只是因为痛苦而已。因为无法呼吸而在地上打滚时,我曾好几次晕了过去。
在无法呼吸地状态下失去意识的我,即便在晕厥后也不会自己呼吸。尽管心脏仍在跳动,不过就像暂时死去了一样。当然,只要没有真的死掉,过一阵子身体仍会自己恢复,重新张开眼睛。然而,我的心脏很显然一天比一天衰弱。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死掉更痛快点。
『星:我听说你又发作了,幸好没事。在下次实验前请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觉得不自由的地方,或有什么想看的书,可以告诉负责照顾你的人。
我还是一样,日复一日地在研究。过得非常充实。有时我会心想,如果有天能跟你一起生活就好了。 妈妈』
这个自称是我母亲的人,偶尔会写信让凤华转交给我。白色的便条纸上只有短短数行用原子笔写的字,看完以后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妈妈写了什么?」
凤华一边用梳子准备替我修剪头发,一边问道。尽管她的语气并不失礼,却总是让我一肚子火。
「没什么。好奇的话你可以自己看。」
我坐在儿童椅上,先摇摇头想甩掉梳子碰到脖子的触感,再把便条纸递给身后的凤华。
「不了。」
凤华小声拒绝,然后接过便条纸,把它塞进床下。
打从我识字以来,从妈妈那里收到的所有信件全都放在床底下。因为内容基本上大同小异,所以拿哪张出来看都没差。
「那,我要剪了喔。很快就好。」
凤华拿起剪发用的剪刀,一刀、一刀地把我的头发修平。我不知为何感到有点烦躁,等待凤华不明就里地对我道歉。
3
都市的消灭,消灭事件的发生,是在那段生活持续了好一阵子后的事。
在那之前,我也曾在那个狭窄的房间中,体验过微弱的地震、雷雨、以及过于寂静的大雪天。然而,它们全都没有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什么印象。除了因为设施的建筑物本身够坚固之外,另一方面也因为那些噪音和晃动都不大,也没有能力伤害到我。
然而,消灭造成的冲击却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那天吃完早餐后,凤华为了抽血和收拾餐具而来到我房间。我躺在床上,看着凤华正在准备的小皮管和针筒。
就在那时,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却不知该如何形容。我皱起眉头,盯着凤华的脸,然后,全身就像遭到电击似地一阵麻痹。正确地说,并不是我的身体麻痹,而是某种不可能是地震造成,尽管幅度不大却异常强烈的摇晃传到了整栋设施。
凤华急忙起身,把手上的器具放到自己坐的椅子上,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躺在床上的我,并用双手抱住我的头。
「地震?」
我抬头望向凤华的脸,只见她的表情比我更加恐惧。
我按住凤华抱着我的手,告诉她「没事的」。可凤华双手的力道却愈来愈强,把我紧紧按进她的胸中,害我开不了口。
整个房间都轰隆隆地作响。
数分钟后,晃动总算停止,一脸苍白的凤华终于放开我。我爬起身,看了看桌上的水壶。玻璃制的水壶从桌上摔落,碎了一地。里面的水渗进了网纹的水泥中。
「你没事吧?」
凤华耸耸肩,拿下眼镜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没事。」
凤华无法马上继续抽血的作业,用颤抖不止的手捡拾摔破的水壶。
当天傍晚,他们突然决定要对我进行全身检查。凤华解释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