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所向无敌

  他总是待在幽暗的房间里,不点灯,紧闭窗户。

  空虚的室内几乎没有日常生活用品,现在充满这里的是他用鼻子哼出的曲调。

  他以明快的音调哼著歌,但那是一首送葬曲。

  若是有人在场聆听,迟早都会发现曲子的真面目而大打寒颤吧。

  没有任何人想靠近这个太过诡异的房间、想靠近他。

  他也命令家人没事别进来。

  所以现在有人在敲出入口的门扉,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

  「打扰了,业拿姆大人。」来到门前的人是他的副官,是名工作勤奋、能力出色的骑士,但他只是站在走廊,一步也没想踏入房内,由此便可看出两人的关系。

  副官将灯火照向了屋内,黑暗中半浮半现出他随兴躺卧在沙发上的身影。

  他二十九岁,一头华丽的金发,完全没有修剪任其变长,现已宛若狮子的鬃毛了。他个头高但瘦骨嶙峋,皮肤呈现病态的惨白,眼睛下方有厚重的黑眼圈。

  他──业拿姆•克鲁萨多继续哼著歌,同时抬了抬下巴,催促副官说话。

  「谢尔特殿下和丹克伍德公爵举兵了。」

  (终于啊……!)

  业拿姆不由自主地把送葬曲的音调拉高了一度。

  「他们也来要求我们家参战,侯爵大人要我转达您要代理他上阵。」

  「我了解了,带两千过去,快点。」

  「是。」副官行了个礼后,立刻前去准备。

  门关上后,黑暗再次笼罩房内。

  业拿姆嘴上边哼著送葬曲,边像幽魂般轻轻起身。

  四周毫无灯火,他以习惯的步伐前往了墙边。

  那里挂著一幅画。

  上头画著两名天使俯视地面,是幅宗教画。

  业拿姆停止哼歌,将两手抵在墙上后──伸出舌头,舔了那幅画。

  不是一下、两下就停,而是执著地、心无旁鹜地一直舔著。

  他的行径诡异到假如家人现在进来,应该会吓到跌坐在地吧。

  (等等我……)

  业拿姆让心驰骋至远方,至还未见到的战场。

  他脑中浮现的是,雷欧纳多犹如阿修罗在战斗的身影。

  * * *

  多拉宾州大致位在帝都与丹克伍德间的中间点。

  朝臣们之所以指定此处为集结地,只是因为在「到完成集结之前想尽可能争取时间」和「但是又想尽可能让叛乱军离帝都越远越好」两个互相矛盾的方针间,归结出最急就章的答案──他们应该只做得出这种程度的判断吧。

  身为领主的多拉宾伯爵由于早早就举起迎击的旗帜,朝反叛军杀去,所以朝臣应该也盘算,即使把此处作为战场(就算多拉宾的领地会饱受摧残)也无须顾忌。

  其实,帝都和丹克伍德州之间多为平原,哪里作为战场都没有太大差别。对能摆开大军的阵营是绝对有利,相反地就难以执行活用地利的战法了。

  一般都是这么认为。

  七月十六日。

  雷欧纳多率领的亚历克希斯军三千五百人,稍稍抢先反叛军抵达多拉宾州。

  近卫兵团的两千人、第四皇子率领的四千边境军和亚蓝率领的一千名艾依多尼亚军,在数日之前就已到达。

  共计一万五百的士兵们(扣除后勤的实战兵总数),在干道上的野营阵地中聚于一堂。

  虽然总数仍不及一万五千人的反叛军,但多亏了莱恩的男镇民们,在计算上让原是两倍的敌军,降低至一•五倍,这个变化可是奇大无比。

  搭在野营阵地正中央的大帐篷里,汇集了七个人,分别是雷欧纳多、亚蓝、巴曼、近卫兵队长和其副官,以及第四皇子和其幕僚长。

  「皇兄,好久不见。」雷欧纳多一开始就先行了礼。

  对方若是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人,欠缺长幼礼节就是自己的不对。

  第四皇子基尔克斯,不发一语地点头回应。

  他将不高的身躯整个靠在上席的椅子里,黑发黑眼,秀气的脸庞中没有丝毫武人气息。但这位今年二十一岁的皇子以严格的指挥官闻名,他稳稳坐著的那副沉著态度,犹如白刃般震慑了其他人。

  世人帮他起的外号是「冷血皇子(Boreas)」。

  现场能处之泰然的,大概就属随伺在侧的幕僚长和雷欧纳多了。

  「不知皇兄是否曾看过他们两位?这位是艾依多尼亚伯爵亚蓝,这是我的副官巴曼。」

  雷欧纳多介绍了掩盖不了紧张的两人。

  基尔克斯依旧不发一语地点头回应。与方才不同的只有,他点了两次头。

  (这位皇兄真的一点都没变。)雷欧纳多不禁在心里苦笑。

  基尔克斯是位极度寡言的人,不爱说话到雷欧纳多都要脱下头盔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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