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吃得不亦乐乎的儿子当下酒菜,小口享用日本酒。
碗筷的碰撞声、咀嚼胡乱切的料的声音、喝热汤的声音、喝完汤的吐气……这个空间明明只听得见那种粗俗的声音。
我却有种深不见底的不安及恐惧平静下来的感觉……希望这段时间永远持续下去。
「呜呜……呜……呼……啊啊……呜呜……」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度过无可取代的时间,明明终于取回了青春,呜咽声却停不下来。
「你在哭什么啦。我的芋煮那么难吃吗?」
妈妈盯著一语不发的我看。
不行。声音卡在喉间,讲不出其他话。
「我五年没做像样的料理了耶。你回家后我才又开始做的。有点难吃也别怪我。」
「……好吃。当然好吃……可是,妈妈也不年轻了,味道还是淡一点比较好……」
「烦死了。顾虑盐分哪做得出好吃的炒饭。」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妈妈的炒饭……我最喜欢了……」
带哭腔的声音梗在喉间,明显有分岔。
「又不是最后一次。明天,明年……只要我活著,随时都能做给你吃。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也要帮忙啊。」
「……嗯。」
我低头掩饰大颗的泪珠,妈妈豪迈地搂住我的肩膀。
爸爸去世时,牵著我的手的触感彷佛在表示绝不会放开我。这股力道让我想起当时的回忆。
「再怎么藏,都瞒不过我的眼睛。『只要听见你弹出来的音色』,就会被迫明白……跟以前的演奏差太多了。」
妈妈原来是想说这个。
在家里弹那么多次的琴,果然会被看出来。妈妈是在最近的地方守望我成长的人。些微的异状和变化说不定都能敏锐地察觉。
我自己也有强烈的体会,却不想承认。我的身体以十月的旅名川祭为巅峰,「开始拒绝命令」。
随著病情越来越严重,理想的声音离键盘越来越远。脑内想像得出乐曲,我的手指却否定将其体现出来。
在旅名川祭上的演奏,是蜡烛燃烧殆尽前最后的光芒。说著「垃圾要绽放光芒后再凋零」的家伙,一旦面对事实,就会慌得不知所措。
「你跟……鞘音说了吗?」
「……没。我没和任何人说。」
没说。说不出口。
这样会害相信我已经「完全康复」的大家和那家伙难过。
我再也不想看见哭得彷佛会被雨水压垮的她。
五年前的诀别。光是想到烙印在记忆中的「那个表情」就觉得心痛欲裂。
「其实连出院都有困难了,你……为什么有办法不为所动……你太急著燃烧生命了……给我活久一点啊……」
妈妈眼中的水滴闪烁泪光。我无法直视随时会夺眶而出的眼泪,下意识移开目光。
妈妈是不是为了将她的希望传达给我,才再度拿起酒杯的?为了掩饰不安,为了舒缓担忧……她又暴露出了自己柔弱的部分。
「因为我是不良妈妈的儿子,才会长得这么任性吧。」
「是我……养小孩的方式错了。」
「对不起。我没事了……因为我答应过鞘音。」
明年,后年,未来的每一年,冬天都要跟她一起玩雪。
「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就尽情耍帅吧。不过……少在父母面前逞强。你大可光明正大表现不安的那一面。」
「我……可以依赖你吗?」
「小孩子依赖家人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家就只有我们俩啊。」
妈妈粗鲁地在我低下来的头上乱摸一把。她是我现在唯一能说丧气话的存在,最了解松本修这个人的人。
就算我将扭曲的心牢牢地关进笼子,也会因她而松懈。
「我……现在过得真的很开心,但我好害怕。正因为取回了这样的生活……才会更害怕失去。」
这不是重来的青春,而是在争取时间过后蒙赐的怜悯,并非永恒。正因为是终将结束的青春的伤停时间,我才自暴自弃地踏出第一步。
反正都最后了。至少要做点什么。
这颗定时炸弹,迫使彻底腐烂,快要发酵的尼特族行动起来。
埋头蛮干。不负责任。从来没想过能取回青春,从来没想过取回青春后的事。
「我不想失去……『又只有我一个人从这么幸福的日常中消失』……我不要……」
装出来的坚强裂出漂亮的裂痕,诚实的情绪化为悲怆溢出。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想一直……跟大家笑著做蠢事……想跟鞘音……一起活下去……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惨事……」
人类的性命不存在永恒这个概念。就算明白自己反抗不了神所赋予的命运、有限的青春……仍无法默默接受。
「你白痴喔。身为松本依夜莉的儿子,直接赏那个烂神一拳就对了。假如祂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