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


  这样应该就行了,为何我的视线会变得如此模糊?

  胸口紧紧揪起,被她打过的脸颊太过疼痛,我杵在少了那家伙的河岸边,吐出骯脏的呜咽声。

  这是我最初的逃避,也是最大的逃亡。

  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话,一切都只是枉然。

  既然如此,一开始就认真去做的人才是更蠢的那一个。

  这个分歧点,造就了我那逃避大学、打工、就职、鞘音的人生。

  我们走过的十五年,共同留下的回忆──是比恋人亲近又比恋人疏远的关系创造出的春色幻想。

  在无可替代的这个场所经历的过于短暂的青春──结束了。

  ******

  不晓得这是第几天了。

  碰触琴键的手指改为拿起笔为大考做准备。

  跟青梅竹马一句话都说不上。

  身处同一个班级,我们却连视线都不曾交错。班上的人察觉到气氛不对,每天都在为异样的光景不知所措。

  不是「几乎每天」。我跟鞘音每天都在一起。

  现在要用过去式就是了。

  到了十月──毕业的气息透出的季节,还是没有改变。就算有旅名川祭和鞘音的生日,结束的青春也不会重来。

  鞘音爱翘课和翘掉班会的坏习惯似乎又复发了,班导要我拿讲义给她固然令人忧郁,反正只要拿到她家就好。

  放学后。我确定那家伙的三轮车没停在我太过熟悉的庭院。看准她不在的时间,将讲义交给鞘音的母亲。

  「你跟那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没有啊。」

  我含糊其辞,鞘音的母亲烦恼地陷入沉思。

  「鞘音最近动不动就出门。像在等人一样,晚上才会回来。」

  只是在外面弹吉他吧。

  我这么告诉自己。

  答应我。未来碰到迷惘的时候……再在这里见面。

  超过一年前的约定鲜明地浮现脑海。

  我们约好碰到迷惘的时候,要在那里见面的场所…………不会吧。

  十月十五日──我从学校回到搁著积灰尘的键盘的房间,从外面传来冰冷的雨声。过了五分钟,雨滴敲得平房的屋顶吵得要命。

  现在只是傍晚却很冷。即使待在屋内,不开暖气还是会冻僵。

  今天是鞘音的生日。

  第一个她不在我身边的生日。

  「……可恶!」

  好焦虑。手臂在微微颤抖,不只是气温造成的。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大脑、记忆,在为未知的空白感到困惑。今天她再怎么说都会待在家吧。

  正常人哪会在这种天气跑到外面弹吉他。

  ………………真无聊。

  我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打电动,空白却绝对不会被填满。

  试著打开课本和参考书看,却无法集中精神。

  我撑著伞在盖过周遭景色的滂沱大雨中行走,以洗净脑内模糊的雾霭。与那家伙无关。纯粹是我想这么做。

  不可能啦。又没有多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么差的天气外出。

  我的鞋子短短几分钟就泡水了,裤管也变得跟湿抹布一样。每当附近有车子经过,泥水都会喷到身上。

  塑胶伞已沦为无用的装饰品。我一心驱使冰冷的身体行动,抵达旅名川大桥,从墙上俯瞰河岸──

  「那家伙在干嘛啊……」

  我一步步后退,无法言语。

  因为──全身湿透的鞘音就站在那里。

  春天会是一片油菜花田的地方,现在是青翠的杂草地带。泥水滴滴答答积成水坑,扩散开来,春天梦幻的景象荡然无存。

  鞘音杵在那冷清的世界中。

  彷佛在等待不会来的某人。彷佛早已跟对方约好要在这边见面。

  明年生日,我会送你最棒的曲子。所以,希望你等我。

  嗯……我等你。我会一直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你。

  那家伙傻了吗?

  竟然一直相信这种口头约定、不可能实现的未来。

  她还对用最差劲的方式推开她的垃圾怀著梦想吗?

  别这样。我不是那种人。

  我只是假装为你的梦想打气,害怕受伤,选择逃避而已。

  别用希望追赶从绝望底下逃离的人。

  别用美丽的面容占据我丑陋腐朽的心。

  看不下去了。我那比糖果还要幼稚脆弱的心──会轻易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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