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感到一股不协调感。
数天前刚失去的左侧视野,竟然回复了。
理解到这项事实的他,立刻自病床上起身。
「……这是怎么回事?」
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中,罕见地带有惊愕色彩。
自圣托里尼岛动身返乡前失去的左眼视力,他本身也是抱著这辈子大概医不好的念头。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凡庸脸很清楚自己的眼珠已经回天乏术了。
正因如此,比起自己不省人事倒下,恢复视力的这项事实更令他战栗。
「哎呀,你总算醒啦。」
就有如算好时机一般,病房的房门打开了。
自门口现身的是萝丝。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啊,吃东西吃到一半倒下去喽。看来是逞强过头了呢。」
「…………」
萝丝所道出的,是与她真心话背道而驰的贫嘴发言。
手上不断冒出蒸气的热水盆里,盛有一卷一卷卷成棒状的毛巾。凡庸脸的苏醒,令她内心欣喜若狂到几乎想跳起舞来,但这份心意越是强烈,出口的言词就越是辛辣。
「……是你救了我吗?」
「是呀。啊,不过请你别误会喔。」
「误会?」
「好不容易才到手,要是让你这么死去,我可就亏大喽。」
「当然了。不用说也明白。」
她毫不犹豫地走到病床旁边。
然后将手上的水盆摆到床边桌上。
「……那是?」
「我在外头向护理师要来的。有需要请自便喽。」
「…………」
实际上,萝丝原本预定要自己亲手帮他擦遍身体每一处角落。昨晚也还真的连包著小头的皮都翻开,把全身上下都擦得乾乾净净了。现在凡庸脸的肉体,包含黏膜部位在内,已经没有任何地方是未经她审视的。
就连今天也是,直到进房前一刻为止,她都还抱著「今天也让你清洁溜溜哟」的想法,干劲十足地伸手握向门把。
「姑且向你道声谢。受你帮忙了。」
「只要有好好替我干活就没问题喽。」
「……我明白。」
萝丝从头到尾只表现得满嘴漠不关心。
托此之福,西野也能毫无顾忌地提出内心的疑问。
「但,这只眼睛又是怎么搞的?」
他尚未照镜子确认过外观。然而眼睛已经回复机能一事,不用照镜子也很清楚。由于原本已抱定今后不可能恢复视力的想法,所以更为此震惊不已。
「要是少一只眼睛损及你的工作能力,不是很让我困扰吗?」
「我还以为整颗眼珠都被踢烂了。」
「是呀,没错喔。」
「医疗的进步可真了得啊。芙兰西丝卡安排的吗?」
透过角膜移植治疗失明算是满普遍的做法。但关于移植眼球,似乎是牵涉到视神经的移植问题所致,至少就西野所知,在现代是尚未实现的技术。正因如此,他好像认为自己也许被施行了某种特别的手术。
但他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
「不是喔。」
「……那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你说是怎么回事呢?」
「…………」
低语的萝丝显得话中有话。但出口的言词完全教人没半点头绪。西野脑海里不断有各种假设反覆浮现,可无论他再怎么想,都找不到任何能令他左眼视力恢复的根据。
望著凡庸脸沉思的模样,萝丝嘴角浮出了一抹微笑。
「……有什么事令你如此开心吗?」
「没有啊?你等会儿慢慢照镜子就是喽。」
简短答覆后,她便起身离去。
事实上,她好想用力抱紧心上人,为他平安苏醒大肆祝贺一番。但她好像认为还是尽早离开现场妥当。理由正是西野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就连她也无法想像,当西野得知真相时会作何反应。
西野找到答案的瞬间,待在现场会有危险──她似乎如此判断。
「那就恕我告辞喽。」
「……嗯。」
毫不犹豫踩起高跟鞋,萝丝离开了病房。
一下子便走得不见人影。
不一会儿,远方房门开启与关闭的响声传入西野耳里。
待现场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后,西野展开了动作。肉体动起来没感受到什么不适,于是他以自己的双脚下床,并举起手臂,把刺在身上诸如点滴之类的仪器一口气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