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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十点半。
我趴在棉被上阅读望月带来的书,内容是以人类协会为主有关近来新宗教的发展始末,并不是很有趣,然后去洗个澡,洗完之后因为没什么事干,打算找遥控器开启电视随便看,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方便吗?”
是麻里亚,她好像也觉得长夜漫漫不知如何打发,我将书签夹入刚才阅读的页面掩上书,应了一声“请进”。
“打扰了!”
斟完茶,坐在窗边对坐的藤椅上,好宁静呀!隔着一片玻璃,外面是一片澄静安详的气氛。
为了舒适,我没穿和式睡袍而改穿运动衫和运动裤,这样比较休闲,而麻里亚则没改变,仍然穿着可以立刻外出的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不像是刚泡完澡,但长发已绑起马尾了,而且还有部分未干透。
“望月和信长都出去了?”
“他们也太随性了,真是不知死活,我看干脆让外星人掳走好了。”
麻里亚笑得很大声,仿佛要把房间给笑翻了。
原来,这两位学长是在荒木宙儿的邀约下一同外出观察、搜寻幽浮去了。我懒得动又怕麻烦,所以婉拒了邀约,因为我想一个人有短暂的独处时间也不错。
“听了椿先生说起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我想那个案子应该与江神无关。”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应该无关吧!江神来神仓的目的是为了冥想。”
“你该不是认真的吧?”
“当然不是。”
连这些闲聊都很慎重。
“已经无法再留级的江神学长会为了论文收集资料而到神仓来,看起来像是很有道理,但就是太有道理到了恐怖的地步。”
“为什么?”
“这一路下来最煞有介事的谎话要算是那个人了——就是什么总务局的由良比吕子,她把江神的底细摸得很透彻,还真令人毛骨悚然呢!”
“会不会是江神遭到严刑拷打所以才吐实的?”
“应该没有刑求这回事,但禁止会面这件事却让我感觉事有蹊跷。”
听到麻里亚说这句话,我不禁在心中暗思,想当初,你那时候也一样,像是事不关己地完全不着急。如今,我想我之所以不是很担心,大概因为对象是江神吧!
“明天我们能做什么?该怎么办?如果江神递出来的讯息真是求救信的话,我可等不下去呀!”
面对这座易守难攻的〈城堡〉,到底该如何进攻啊?这实在是我智慧所不及的问题:虽然我也很想像魔术师那样从帽子里凭空取出兔子,或是想出卓越的创意让她感到惊喜,但究竟还是办不到。
“人不可看外表,但要说江神相信幽浮、外星人……是不可能的!”
“那当然,”麻里亚语气肯定,“对于‘或许存在’这个答案他也许保留态度,但是他对于通俗故事中所谓外星人搭乘飞碟从遥远的银河彼方飞越而来的情节,肯定是不抱积极的关心态度。”
“通俗啊?”
“老套又缺乏想像力。”
“是吗?”终于逮到机会反驳了,“我认为一开始提出这种说法的人,倒是拥有丰富的想像力。发现不明飞行物时就联想到是来自外太空,这可不是我能想像得到的。”
糟了,气氛僵住了。
“还真寂寞啊!”
“谁?”
“认为飞碟来自外太空的人,以及那些信以为真的人。一想到广大的宇宙中只有地球存在拥有智慧的生物便感到很寂寞,于是幻想出这样的情节。”
“这种说法我不认同。正如‘与未知相遇’这句话,认为we are not alone乃人之常情。就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或许人类的集合下意识极想要逃离孤独!所以,幽浮的神话一直都没消失。”
“容格[注]也在这种情况下看过幽浮,但集合下意识之中,真会如此思考吗?的确,每一个人都对孤独感到恐惧,但是……”
[注:卡尔·容格(carl gustav jung,一八七五年~一九六一),瑞士著名心理学家,分析心理学的始创者,为近代心理学大师。]
“其中当然也包含了恐惧的成分,而且经常有寂寞感。”
“唉呀,这说法又太夸张了,应该是偶而会感到寂寞才对——”
“若与心情开朗的家人或朋友聚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寂寞,但如果这样的关系一旦破裂崩溃了,是不是寂寞感立刻就会侵袭上身?”
因为这种说法我不同意,所以说话时也结结巴巴的。
人一辈子的时间都花费在描绘自己,有人画的是精致的工笔画,有人则以豪迈的笔触画出一幅油彩;有些人是干枯的水墨画,有些人则是难以理解的抽象画:另外还有一些人以一根铅笔描绘出简单的线条,而有些人则无视远近法的规则去描绘质朴的风景画,甚至有某些人描绘的是自恋的自画像。其中并无胜败优劣之别,因为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所以每一幅画的价值都是一样的。如此看来,我的生命还是有份量的——她在此轻轻点头——同时,所有的画布上事先都涂上了所谓(寂寞)的色彩,任何人都是在(寂寞)的色彩上作画的,所以我还是有获救的希望,一想到此,不禁感到神清气爽。
“这么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