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同样的香水。此时,如果有人想出‘小野君的身体或其所携物,会不会在玄关处就已被洒了香水’,不就可以一口气冲向真相了吗?将尸体埋在院中的人总是想在上面种花。倘若可以,他们恐怕也想在上面建一座坚固的建筑物吧。他们总是如此考虑,试图消除犯罪的痕迹,以使自己不被发觉,以使别人尽可能不会聚集到真相附近。他们与八木泽君在杀人现场所做的一样,都是想将犯罪痕迹溶于过多的行动之中。”
就这样,江神学长将我开始忘却的小事件也连接了起来。
“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
我无须具体加以询问,江神学长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尸体被担到那么高的地方的理由。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的右耳切掉。我更不明白为什么要破坏樋口未智男的画,还要在上面洒上香水。”
“嗯。不过,比起这些琐碎的事来……”
非常不可思议。江神学长将香烟在烟灰缸中认真地掐灭,与我四目相对。
“为何一定要杀了小野君呢?”
我一直在等待这个答案。
八木泽满就是凶手。
我接受了这个结论。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何要做如此恐怖的事情。在江神学长的记事本上填写所有人员的“动机指数”时,我给他填写的确实是百分之十。八木泽与小野博树的关系极淡,而且对小野的木更村改造计划抱有敌意的另有他人。如果江神学长不为我解释八木泽为何会对小野抱有杀意,这件事便不会落下帷幕。
可是——
江神学长注视着我宣告说:
“我完全不明白。”
一阵沉默袭来。
——或许是江神学长推理失误。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可能来自内心理智的抗拒吧,因为我认为一个正常的人不可能没有来由地杀人,但其实更多的也许是感情上的抵触,内心深处“我不希望他是凶手”这种感情。两种因素令我想要排斥江神学长得出的结论。就在刚才,我仰望着由衣映在音乐室窗子上的背影所想之事,期待由衣可以接受八木泽真挚的感情,踏出她的新人生……我难以接受这样血淋淋的事实。
“我不知道……”
我凝视着裂缝的陶制烟灰缸喃喃自语。盛有两支烟蒂的它,看起来如静物画一般。
“不知道,我想去问八木泽本人。”
“现在?”我抬头望着江神学长。
“等千原的练习结束后。”
他的表情似口中含有苦涩之物一般。他不得不背负最早找到真相的任务,他所品尝的现实之味,或许比我更苦。
“由衣,真可怜……”
听了我的话,他摇了摇头。
“由衣对八木泽君的感情仅是感谢与亲密,恋爱感情还只是八木泽君的单相思罢了。比起八木泽君果真成为她的避难场所之后再明白真相,像现在这样突然真相大白对她本人更好。”
知道八木泽是凶手之后,由衣会作何感想?震惊之后,她会漾起怎样的感情?这个夏天,我饱尝对现实之憎恶。逃亡于此的她,对于在此处遭遇的悲剧,可能会比我更加猛烈地痛恨现实吧。而之后,她或许也会痛恨八木泽满吧。
——我不想看到那个悲惨的场面。
我想如此祈祷。
我脑海中浮现出八木泽所弹的那首激情四射的曲子。杀死小野、将甘甜的死之香气洒在尸体及其携带物上的双手,将那首绝妙的音乐带到了这个世界吗。凄绝之曲,凄绝之手指哦!——我曾经有种无法理解的感动。
“我们听了非常……特别的贝多芬呢。”
江神学长说道。他的脑中似乎重现了八木泽为死者饯行所弹之《葬礼进行曲》。
那可是凄绝至极的奏鸣曲,凄绝至极的贝多芬。
我想起了作曲家为该曲所增添之附言。
——为某位英雄之死。
八木泽是将小野敬为英雄而葬送的吗?我突然很想重复江神学长那句“我完全不明白”。
——为了由衣用心弹吧。
我祈祷道。不是为由衣,而是为八木泽。因为,现在、此刻,可能会成为他为所爱的人弹奏钢琴的最后机会。
我将视线从江神学长处移开,看着窗外。
太阳啊,你要何时才会出现呢?
窗帘摇曳着,虽显倦怠,却如贵妇人的举止般优雅。
4
“你以前也离家出走过吗?”
江神学长突然问我。我不明所以地回答说:“嗯,有两次。”
“真奇怪。学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
他取出第三支烟,如魔术师般将香烟在指间穿梭玩弄。“我有那样的感觉。你逃到这里,简而言之就是离家出走。离家出走有时会成为习惯的。”
是吗……是离家出走啊。我突然觉得滑稽。我从未想过二十岁这一年龄会与离家出走这一词汇相连。可是转念一想,将我这个不成熟之人的行为称为离家出走不是很合适吗?
“之前的两次,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