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木更村的不安所扰,又被那个叫相原的摄影师偷拍,这些让她脆弱的精神状态失去了平衡。这时又发生了杀人案。一定是她怯弱的心唆使她错误地逃避。——“为了忘记,快点吃!”
“由衣啊,别吃了。我知道你很焦虑,你稍微忍耐一下。不然你一直以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舔着沾在手指上的咖喱,用锐利的眼光瞪着我说:
“请你们不要两个人重复同样的话。我是在吃东西。是的,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往嘴里送,而是在知道的前提下吃的,所以请不要管我。”
是不得不吃才如此做的吧。她本人应该最清楚了。如教导幼童般制止她的我们,对她而言一定很可恨吧。可是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如何说服她才有效呢?我与冴子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这时,有人站在了并排站在门口的我和江神学长之间,迅速穿过我们冲入了食堂。
“这可不行!”
八木泽从由衣手中夺过面包。之后,他丝毫不给由衣抗议半句的时间,把桌上的盘子也拿走了。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做了我们本该做的事情。由衣脏兮兮的食指如释尊般指向天花板,茫然若失。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你到底要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才安心!”
不知是否由于遗憾,他的声音似乎在微微颤抖。他的话也只是重复我与冴子的话,而由衣此次却没有做任何反驳。
“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体重最重的时候也很有魅力。问题在你心里。被狮子袭击的鸵鸟把头埋进沙中,骗自己说没有危险了,最终也只会被咬死。让你不幸的不是体重秤的刻度,而是这种鸵鸟情结。如果现实有些沉重,唱歌不就好了吗?你的歌就是恶魔也会听得入迷。这样一来既驱除了恐惧又涌现出智慧。你不要再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来逃避现实了。我求你了。”
不知是不是八木泽的哀求语气让她无地自容,由衣起身推开我们跑出去了。这是某时曾经见过的情景。面对跑走的背影,八木泽没有说话。他将从由衣手中夺过的东西扔到洗碗池中,扶起她弄翻的椅子。
沉默只有一瞬间。
“快来啊,不好了!”
隔壁客厅传来琴绘的喊叫声。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冲到客厅,琴绘与冴子在那里。
“你们在这里啊?我们在食堂吵闹的时候你们也在?”
琴绘一声“安静点”制止了说话的冴子。
“请你听听广播吧,铃木。”
一台CD收音机端坐在琴绘与哲子面前的桌子上。正在报道新闻。
“……于废弃学校被杀的相原先生是为拍摄风景照片而逗留夏森村的。警方认为相原先生很可能是因为某些交易纠纷被杀,现在正在现场附近持续调查。——下一则新闻。”
“是潜入这里的那个摄影师。报道说他昨晚被杀了。”
哲子边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小边说道。
“真恐怖……”
冴子在我身旁喃喃自语,我身后也传来声音:
“晚上……昨天晚上……”
与回首的我四目相对时,八木泽紧紧地闭上了双唇。
3
我们宛如位于暴风雨的正中央。一个个音符化作几千块石子击打在听众的身体上。我从未听过如此激烈的钢琴曲。左右声部宛如拷问演奏者般波涛汹涌,互竞音量,连绵不绝地流泻出急速而强烈的音符。十六分音符毫无间断地连续。复杂得过于苛刻的音型半音下降、上升、复而下降。高潮时加入了约翰·米尔顿·凯奇或凯斯·爱默生式的拍击。演奏者不断反复着只用双手拇指的恶魔式中音主题——音符没有中断处,而是层层重叠的连音——剩下的八根手指则以高低琵音包围旋律,展现出前所未见的高超技巧。钢琴家披头散发,汗水便四下飞散,椅子似求救般地嘎吱作响。击打琴弦的部分名称为音鎚。英文的hammer一词作动词时,亦有“弹奏钢琴”的意味,而此刻“hammer”一词正适合八木泽的演奏。
他完成了为时十分钟的演奏后回首一望,戏谑似的大大叹了一口气。我和江神学长起身鼓起了掌。
他笑了,“感谢你们起身为我鼓掌。”
“太棒了!”我拍着手说道,“虽然是首次聆听,但真是太精彩了!”
边说着我边为自己的语言之贫乏感到厌烦。
八木泽起身,在我们面前的椅子上对面而坐。他取出皱皱巴巴的手帕拭去汗水。
“这就是终曲了。上周时终于完成了。虽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这是我第一次弹奏给别人听。”
“以前您让我们聆听的乐章也很激烈,一直到最后都是那种感觉呢!——您不累吗?”
“通弹下来自然会筋疲力尽。可是如果弹这十分钟就不行了就不像话了。如果你们觉得还可以听的话,下次请听一听全曲。”
“听的人也得调整好身体状态呢!”
“这首曲子有题目吗?”江神学长询问说。
“是《日暮》。”
这题目与曲子印象相差甚远。我本以为他是反讽却突然明白了。由衣漂流到木更村时,在菊乃及众人面前所唱的歌正是《Evening Falls》。他与心爱的女孩邂逅时所听的她的歌。彼时亦是日暮时分。于是他才为自己的作品起了一个本不需要的现代音乐式的纸老虎题目、称其为《日暮》的吧。——我眼前浮现出了由衣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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