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的好像已经完成了,有的则画到一半了。形成了一个地底画廊。”
“上面是不是有什么‘谒见米开朗琪罗’的署名?暴走族的喷漆式写法还有可爱的地方呢!”
志度贫嘴薄舌后站了起来。
我们熄灭篝火,再次将小野的遗体留在漆黑的黑暗中后返回。我战战兢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却已闻不到残留的酸甜香味了。生命完结的香气努力于最后伸出的触手,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5
离开岩石大殿后约两个小时以后,我们从第二洞门回到外面的世界。我们之前并未见过的该洞门。拨开茂密的叶子,雨露飞溅而来,我们遍身都湿透了。阴郁的天空依旧下着雨,可对于在地底度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我而言,这外界的光亮依然很刺眼。此刻,手表的指针指向了下午四点半。
“辛苦了。”志度打了个大哈欠后撑开了伞,“对了,这里是哪儿?”
受他话的启发,我眺望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我看了一眼右边,发现透过山毛榉树林的间隙可以窥见公馆的石板瓦屋顶。这里是公馆的东北方向约二百米处。距离并没有多远。虽没有多远,但平日并无事来此。来也是散步途中吧!
“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嗯,这个发现可真新鲜。”
志度似乎觉得很有趣。
江神学长正在观看周围的竹丛。我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这里有些许人踩踏过的痕迹。小野君果然从这里出入过。”
“那当然了。”志度叼起一支烟说道,“刚才那到处都是些难看的画的地方,画那些画时从这里进要近得多。”
“嗯。我在想,如果该第二洞门事实上并没有被使用——如洞口太小人无法通过等——凶手大概就会埋伏在第一洞门等待小野君了。可是,小野君还是使用了两个地方的洞门。我深深地感觉凶手是因此才未能埋伏的。”
“你抽吗?”志度把香烟连盒取出说道,江神学长接受了。
“我们回去吧。我想喝点热的东西。”我耸耸肩说道。
“我赞成!”志度举起一只手说。
我们回到公馆后,大家都出门相迎。问我们之前到底做什么了。江神学长解释说,我们不仅去调查了杀人现场,还找到了第二洞门。我们在食堂边喝着由衣为我们冲泡的咖啡,边公布我们的探险故事。
“那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小菱同时看着我们询问道。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我们把进入洞穴的目的不知遗忘在何方了。
“我只能说很遗憾……”志度打了个大哈欠说道,“我只是明白了这个凶手是冒充艺术家的。不过我希望凶手如果要创作第二部作品可以去其他地方寻找素材。”
志度神色不悦地环视满座的人。然而,他的视线如同刺入水中的匕首般,未能挖掘出任何东西。艺术家们平静地接受着诗人的目光。
我想到了一件离奇的事。
——倘若,大家都是共犯呢?
缪斯的使者们不能接受自己的乐园为小野所持的野心所夺,便全场一致同意杀害小野博树,并付诸实践,如果他们如此想呢?他们每人手持一盏灯,一直追踪小野到洞穴的纵深处。宛如举行神圣的仪式一般在篝火前杀人,然后将尸体像神轿一般担起,运到美丽的祭坛上……
背向岩石大殿缄默不语地离开的一行人中有小菱静也,有八木泽满,有香西琴绘,有前田哲夫与哲子,有铃木冴子、千原由衣。走在最后面的是——是在我身边闷闷不乐、却经常双目熠熠生辉的志度晶。
——你真愚蠢啊……
我用橡皮咯哧咯哧地擦掉我这不现实的空想。——它很快便消失了。
我想,如果大家都参与了犯罪,那不是可以处理得更好一些吗。虽然这个比喻很残酷,但他们完全可以杀人之后将其扔到河中,然后把案件伪装成一场事故就可以了。而且也可以统一说话的口径。如果大家聚集到一起便可轻松抹杀犯罪事实,此外,选择在江神学长这一不速之客留宿的夜里行动也很不自然。
我毕竟还是无法想象冴子与由衣会杀人。——然而如此说来,琴绘与志度也难以想象,小菱与八木泽也,不,那么恐怖的事就是前田夫妇也……
我想放弃思考了。
——与夏天时一样。嘉敷岛发生连环杀人案件时也是如此。而且……
而且,凶手还是我亲近的人……那件事情让我心灵受创。那件事情使我来此漂流。我没有想到,就在我在此地疗伤时,竟然又开始了第二幕悲剧……
我曾试图相信在此处邂逅的所有人。然而这似乎并不被允许。罢了。我且向命运吐着口水,直面这第二幕悲剧吧!我好好睁大眼睛看清结果吧!无论凶手是谁我都把其所犯之罪认作“人类之罪”吧!命运什么的如同狗一般,只会袭击逃跑的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乐园。自然讨厌真空,神却厌恶乐园。不幸与烦恼会侵入幸福与安乐,其运动却不可逆转。这就是神所制定的第二条熵规则。罢了罢了,若想将我变成虚无主义者就悉听尊便吧。我看了看江神学长的侧脸。这个双目聪慧的人在思索什么?他的视线朝向空空如也的桌子中央。宛如在观看世界的空白般……
“就是说一无所获是吧?”
菊乃无力地说道。她似乎想说连活着呼吸都很麻烦,然而,她却似转变念头一般说道:
“有件事情必须向你们汇报。由我们大家。”
我本以为她要说与桥对面取得了联系什么的。然而却不是那么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