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双头恶魔 第三章 黑泽明式——有栖

  1

  下得那般猛烈的大雨,一夜过后完全变小了。我以为低气压已过境,便打开了电视,发现情况并非如此,电视上说这是由于锋面停顿在了九州南部。报道说持续三天的暴雨已给鹿儿岛、熊本、宫崎三县带来了巨大的灾害。水没到地板上的各所房屋、只有车顶露出水面的汽车、防止白沙高地后山崩塌而到体育馆避难的众人、因日丰本线不通而混乱的宫崎车站,电视上不断映现出这样的画面。

  “如果不快点把麻里亚带出来,我们可能要被困在这深山里了。”

  俯卧在旁边看新闻的织田皱眉说道。宿醉的他呼出的气流满是酒味。

  “是啊,要是照昨晚的阵势继续下的话就危险了。如果来这儿的道路被泥石流埋没的话,这里可就完全变成一个陆上孤岛了。”

  凭墙阅读早报的望月朝着这边说道。他双目混浊,也是因为宿醉。

  “预报说现在下的雨会暂时停止。再观察一下我们就出去吧!”

  江神学长如此说道,声音比惯常低沉而无力,都是宿醉惹的祸。

  “真想尽量在今天内把事情办妥啊。”

  我忍着阵阵袭来的头痛说道。这疼痛或许是因为宿醉的缘故。

  昨夜痛饮后留下了后遗症,我们四人都在等待后遗症的消失。早饭是怎么看都像民宿特有的海苔及生鸡蛋,我们也没怎么吃。我们都知道自己远道而来并不是为了联谊,可是我们以这副样子迎来清晨,却是因为在旅途的宿处结识的摄影师健谈而善于劝酒,我们完全上了他的当了。

  “劝我们喝酒的相原先生好像也很惨呢!”

  我说道。刚才去厕所路过他房间时,我竖耳听了一下他屋内的动静,却鸦雀无声什么都听不到。他貌似还在被窝里。

  “那个人一直是那个样子吗?心情好像特别好。”

  望月折叠着报纸说道。

  “是因为拍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照片吧?”

  织田爱理不理地回答道,但相原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之所以心情大好,或许只是因为他找到了可以一起饮酒交谈的伙伴而异常高兴。

  “我们要怎样进入木更村呢?”

  我一问,江神学长便满脸惊讶地说道:

  “什么叫怎么进入啊?我们只能问声‘请问有人吗’,然后从正门拜访好不好?”

  墙边的望月问道:“如果那样不行呢?”

  江神学长认真地回答说——“那就偷偷潜进去。”

  我们三人一齐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我们的领导是常识丰富还是缺乏常识,哪有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什么“那就偷偷潜进去”的。

  “这个有意思。”俯卧的织田起来后盘腿坐了下来。“就是说有栖守住村庄入口,望月放倒哨兵,我用机关枪掩护,然后江神学长冲进去夺回人质是吧?真不错。”

  “蠢材!我们可不是以色列的特种部队!”望月把报纸粗鲁地扔给了同伴,“不如这样,你今晚乘坐一个黑色风筝靠近天守阁然后飞进去吧。”

  我想说一句话。

  “大家,是真的担心麻里亚吗?”

  “你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呢!”

  “这宿醉!”

  随着话声响起,左右两边各飞过来了一个枕头。我俯身躲开了。

  就在我们这样打闹时,你猜发生了什么?

  ——雨停了。

  “我们走吧。”听到江神学长的号令,我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十点半了。

  “路上小心!”老板娘对我们说着,我们便走到了外面。雨后的天空依旧阴沉得昏暗不已,厚重的云层低垂笼罩。我们排成一排走在这凝重的天空下,我不禁想到,这不就像B级西部剧中的一个场景吗?商店及邮政局等都在民宿对面,所以这一侧只是稀稀疏疏地连绵着些黑瓦屋顶的农家平房。我们走过昨日曾拜访过的保坂明美的家及她所就职的诊所,不久便到了丁字形的三岔路口。左侧的道路与阴森的通路(注:开山或丘陵建造的路)相连,右侧的道路则延伸成为一个缓坡,在其前方有一所看似废校的木造校舍。

  “是左边吧?”

  江神学长确认道。

  我们仍旧排成一横排,行走在呈弓形曲线的道路上。红松树枝甚至伸展到了头顶,将影子投落在了微微向前延伸的通路上。穿过通路后已是河岸了,高至人高的芒草波浪轻轻地摇动着。我闻到了枯草和水的味道。对岸是山毛榉树林,还看不到木更村。我们四处张望想找桥在何处,发现上游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横架着一座比想象中要大很多的木桥。虽看不见河流,却从左侧传来湍流声,我们默不做声地走向那边。

  走到桥边时我终于明白了。如果没有多辆卡车由此通过,杂志卷首插图上所示公馆就不可能建成。这座桥就是为此而建的,所以不可能是像我胡乱想象的那般草草建设之物。桥身长度大约是三十米。

  “水真浑啊!”

  望月倚在栏杆上,觑着脚下说道。我一眼望去,黄土色的浊流自十米以下的地方流淌而过,水花儿都不曾泛起半个。其颜色与流速,都诉说着昨夜之雨的猛烈。被连根拔起而倒下的数棵杉树,咣地撞在桥墩上,变化着方向向前流去。

  “好嘞,我们快过去吧!”

  织田高兴地说道。虽然还没有被木更村拒绝进入,我们却已经以此为前提做好了非法进入的心理准备。织田似乎在享受大义名义下的轻犯罪。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