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响起了敲击桌子的声音,可以听见小野的故意咳嗽声。我希望他大声地说,毫不逊色于雨声得大声地说。
“我打算让这里脱胎换骨。我要把这整个村庄全部都直接变成我的作品,材料非常丰富。这所公馆本身就值得观赏,其中的木更收藏品也非常珍贵。香西女士的香草园也不错。你们的雕塑作品、铃木女士的油画、樋口君的铜版画再加上香西女士的香料,重点是后面的大钟乳洞。——我相信,将这一切作为一件艺术作品开放是一件意义极其深远的事。”
“也就是说重点是钟乳洞里面的大壁画吧?写有小野博树作的那幅。”
哲子满是讽刺地说道。小野大概是用表情回应的吧,我没有听到声音。
“你是想卖出那幅画,才想把这里作为艺术之国开放的吗?”
哲夫问道。
“虽不是为此,但现状是那幅画确实没有机会为众多人欣赏啊。”
这个回答让人也能感到他肯定哲夫疑问的语气。
小野的画——叫什么钟乳洞的大壁画的,我还没有看过。前田夫妻、木更菊乃、铃木冴子、志度晶似乎看过其中一部分,其他人与我一样只是听说过。画位于尚不知边际的迷宫般的钟乳洞深处。听说他在岩石壁面上画的是一幅令人回想起上古遗迹的牛与狩猎图。虽然这幅大作还在进行之中,但除了志度没有评论外,其他人的评价——包括前田夫妇自身在内——全都是正面的。
“我想实现这个梦想。我也会坚决向菊乃夫人进言的。虽然我说过最终是由菊乃夫人决定的,但我的意思就是这样的。”
“我们——会被赶走是吧?”
宛如哲子亲手把这句话交给小野一样,她缓缓地问道。
“这所公馆以及周围富有风趣的民宅全都会变成住宿设施。”
“你是打算把我们赶走吧。果然是这样啊。”
“就算是那样又怎么样呢?你们一脸土地被强行开发的表情,如果你们真那么想就大错特错了。你们又没有付什么房租。”
“说什么房租,这句话本身就很奇怪。”哲夫驳斥道,“规定的义务我们已经尽到了。维持生活的劳动分担与创作。居住在这里的人只有这些义务不是吗?那些义务我们都已经尽到了。”
“值班制的家务劳动以及仅用于补助日常饮食的种菜,除此之外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了。你们持续了几年这样的生活?两年,不,你们这样过了三年了吧?这三年过得非常舒服吧?得以从怎样才能勉强度日这一最大的问题中解脱出来,所以就可以尽情专注于创作了是吧?——可你们创作出了什么?这个你们应该问问自己。”
“你是说我们只是无所事事、消磨时间,什么也没创作出来吗?”
哲夫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因激动而颤抖着。
小野仍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回答道:
“那不是我该说的问题。你们自问就可以了。还有,如果你们觉得成果还不够的话,就该尽量抓紧了吧。你们剩下的时间是有限的。”
“将这里变为艺术圣地是木更胜义先生的宝贵遗志。为了自己那卑鄙的野心,你是不践踏这个遗志不罢休啊!”
“你真的以为圣地什么的词汇适合这里吗?听到这么夸张的话我真是替你害臊。直到不久之前,这里一直都被称为自诩艺术家、欠缺生活能力者的收容所,这一点你明明是知道的。”
“身为这收容所的元老和囚犯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你是已经占尽这里的便宜了是吗?”
“不是的!”小野的回答声压过了哲子歇斯底里的发问声,接着又被哲子“不,就是那样”的声音所掩盖。
交谈正处于决裂的边缘。我感觉马上就要有一方气势汹汹地踢倒椅子站起来了,我决定离开这里。我像只瞄准猎物的小猫一样,弯腰蹑足走向与食堂相反的方向。拐过走廊就到图书室了。
5
然而,我并没有立刻进入图书室。因为我看见从隔壁房间的门下,透出了黄色的光线。
那是香西琴绘的研究室。
——都这个时候了香西还在创作吗?
她的创作物是“芳香”。虽然香西这个姓氏在其出生地香川县有很多,但如果她创作的是“芳香”,就变成三香并立了。在这个拥有画家、诗人、音乐家、舞蹈家,并曾经拥有小说家的艺术之村里,其创作的独特性非常显著。
今夜何种芳香正在诞生于世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想窥探一下这个研究室。
我用两个手指轻轻敲了敲门。
“哪位啊?”
应答声毫无感情。我大概打扰她了吧,我边后悔着边小声回答说:“我是有马。”
“请进。”
“打扰了。”我边说边打开了门。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作品就包围了我。
“有什么事吗?还是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嗯,嗯嗯……”
我没能正经回答。对于自己踏入的这个世外桃源,我似乎要头晕目眩了。
——为香气环绕而头晕目眩,这或许很奇怪,但这些香气刺激到的不仅仅是鼻腔。
我感觉自己似乎误闯到了幽邃的森林深处。树龄超过几千年的巨树树皮及树脂、弥漫的沁凉香气、灌木丛冒出的叶芽、枯叶满地的潮湿大地、满载露珠的蕨类、鲜艳而闪闪发亮的苔藓。我似乎连自头顶一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