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II.人命

  1

  从走廊窗外望见的樱花已变绿了一半。

  四月中旬。

  我新职场的生活一帆风顺。不,说顺利其实不太对。我所感到的顺利程度已经达到天文学级别,仿佛光凭初始力就能一直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直到世界尽头,以致令我产生这所学校处在真空之中的错觉。

  之所以如此顺利,有多方面关键因素。首先,共事的老师们为人善良,待人亲切;学生们也非常可爱,对刚就任的我十分敬仰;在理科准备室的标本小山中翻找也格外有意思。诸如此类的原因不胜枚举。

  但硬要举出一个最关键的因素,那非它莫属。

  我被安排在有贺老师负责的高中二年A班担任副班主任。

  我早已料到会被安排担任副班主任,但没想到会是有贺老师的班级。据说因为我们同在理科准备室,看在交流方便而这么安排的。真乃绝妙的组合。

  班主任和副班主任。

  没有教育经验的各位或许难以理解,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之间是非常密切的关系,就算说是夫妻都不为过。与班级有关的各种事情需要商量探讨,一起共度的时间必然会增加。

  就算撇开这些不谈,我跟有贺老师在理科准备室也是桌子挨桌子。也就是说,我跟有贺老师在学校的状态就算用形影不离来形容也不为过。不,这样说还是未免太过头了。总之,跟其他老师相比,绝对是我跟她之间的关系最为紧密。

  综上所述,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跟有贺老师之间的关系飞速拉近。受村君调侃我说,我终于能跟有贺老师闲话家常了。不过这所学校里能跟有贺老师无拘无束聊天的教员其实挺多的,六十个左右吧。不,不是人数的问题。总之打成一片是很重要的。

  然后,今天我也在期待着跟有贺老师探讨运动会的事。根据前些天听到的消息,有贺老师不擅长运动。我其实也不太擅长。这个小小的共性,让我隐约感觉到了命运的安排。

  我不是该去图书馆看看关于占卜的书呢。我脑子里想着这些,回到理科准备室,结果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女生。

  「天名」

  喊过去后,她抬起脸。

  「不好意思,久等了吗?」

  「啊,还好……我没事~……」

  她用略嘶哑的声音答道,接着又低下头。她不是很愿意看人的眼睛。

  一进理科准备室,发现有贺老师跟受村老师都不在,只有渡渡鸟在。我看着渡渡鸟心想,你偶尔也出趟门不好吗?

  我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让天名坐到受村君的椅子上。

  天名珠,转校生。

  她在今年春天转学到藤凰学院,加入到高中部二年A班,也就是有贺老师和我负责的班级。

  她父亲是商业公司职员,母亲是专职主妇,没有兄弟姐妹,她家住久我山二丁目,是徒步就能上学的距离,但她骑自行车。要说我为什么对她如此知根知底,并不是因为我跟踪她,而是这些全都写在她就学时提交的家庭调查书上。

  这孩子尽管有些内向,但挺普通的。外貌并没有值得一提的特点,也没有染发,裙子也没有卷得过短,要说唯一的辨识标记就数那副大镜片的眼镜了。她个头很矮,不知道可能会把她错当成初中生,但确实是正宗的高中二年级。

  其实她是我在这所学习里见到的第一名学生。对,在我赴任第一天,那个埋着头跟我擦身而过的学生就是天名珠。那天她估计是来办理转学后的手续。

  要说转学来的天名为什么来找我这个副班主任,那就是因为

  「天名,情况怎样?」我对低着头的她问道。

  「啊,是」她稍稍抬起头。

  「朋友交到了吗?」

  「啊,不……还没~……」

  「……是吗」

  天名再次垂下头。

  随之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她上个星期来找我咨询了一件事。

  依她本人的描述,她似乎跟二年A班的同班同学相处得不是很好,转校过来之后没能交到新朋友。于是她上个星期便找到我这个副班主任商量说「我想交朋友」。

  听完天名说的,我对班上的情况仔细观察了一番。A班的学生各个充满阳光,何止看不出搞霸凌或者排挤的迹象,甚至很多同学都在积极与转校来的天名攀谈。我看她无法融入集体的原因不在于班级,应该出在她自己身上。我能看得出来,是她竖起一道无形的墙,把自己与大伙隔绝开来。

  所以我决定直接给天名提供建议。说白了就是类似于心理咨询。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在理科准备室中跟天名谈话了。

  当然,我并非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所以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好。第一次,第二次,我积极跟她攀谈,试图让她敞开心扉。她最开始只会附和,但没多久便一起讨论起来。这方面是个明确的进步。

  然而当我说出「朋友」这个字眼的时候,她马上就变得寡言,一脸沉痛地低下头。明明找我是因为想要朋友,可一谈到朋友就又不说话了,而我每次都说些别的转移话题,等待她心情恢复,等看到她差不多恢复了便再次谈及朋友,结果她就又把头低下去。到头来,我在前两次咨询中就只是让天名的脑袋定期上下而已。

  但就算这样,曙光依然存在。

  最重要的是,天名自身将现状视为问题,而且并主动来找我这个副班主任寻求解决。这一点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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