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我是舍弃家庭的人——
我想起道野边曾经说过的哀伤话语。
从前,道野边年纪轻轻就开了进口杂货的委托贩售公司。他和从学生时期便支持他的太太共同打拚,奠定公司基础,并拥有十五名员工,业绩虽称不上亮眼,但稳定经营。两人幸运地拥有自己的孩子,是人人称羡的和睦家庭,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某天,身为重要客户的大型连锁杂货店突然倒闭,失败的主因是盲从进口杂货热潮、过度展店,同时又有预见热潮的大型成衣品牌加入杂货市场,因此造成重击。
夫妻俩用尽各种方法守住公司,却无法弥补重要客户突然倒闭所带来的重大损失。
道野边决意收掉公司,这是为了守护家人和员工所做的痛苦决定。而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决定竟然成为诱因,让最信任的左右手背叛了他。
男人从保险柜偷走道野边准备亲手发给员工道歉的遣散费,卷款潜逃。
道野边不听妻子劝告,没有报警,没将此事告诉其他员工。
最后,他选择使用借钱的方式,按照预定支付遣散费。然而,没有银行愿意借钱给公司倒闭的人,逼不得已,他只能跟地下钱庄借钱。
直到讨债者找上门来,事情才被太太知道。
一家人连夜跑路,回到太太的老家附近租小公寓。即使生活遭逢巨变,太太和女儿依然没有责怪他。但很快地,道野边便留下一封填好的离婚证书,就此消失。
道野边变成大阪的流浪汉,之所以前往大阪,是为了躲避讨债。他省去一切开销,尽可能将所有打零工赚来的钱汇给太太。
半年后,他遇见野宫老板,并且收到印上「道野边」的名片。
这是我之前从道野边口中听到的过去。
「当时,我失去了正常的判断,满脑子只想着要守护家人,认为离婚势在必行。但我知道依太太的个性不会答应,所以选择了消失。我没有留下只字词组,就这样丢下家人,女儿当时才五岁。」
道野边慢慢嗅着店长讲究的咖啡香气,娓娓道来。
「其实,早在我经营公司时,就和老板有过一面之缘。我以为他不记得我了。打从那时候起,他就是备受众人景仰的大人物。他向成为流浪汉的我搭话:『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我默默摇头,然后离开现场。想不到一周之后,他再度现身,给了我这张名片。」
道野边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张名片。
名片设计简约,上面只印着「道野边」三个字与办公室的地址电话。
「一眨眼的工夫,我就不明所以地跟随老板上车,来到车站,坐上新干线。回过神来,我已经和他站在那栋大楼前。当年大楼就很老旧,地处荒凉,年久失修,老板愉快地笑说:『所以很便宜。』他接着说……
『你看,附近只有老旧住宅,环境清幽,天晴时,四面八方传来拍打棉被的声音,还有小学生吹奏直笛,以及豆腐贩的吆喝声,整条街充满了生气,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你难道不认为以此为中心创办公司,让人非常兴奋吗?』
我决定要帮这个人的忙,但我不能隐瞒欠债的事实。我下定决心坦承一切,想不到他爽快地说:『已经还完啰。』然后他告诉我,花多久时间都没关系,再慢慢还给他就好。想必他早就做过我的身家调查。」
道野边很怀念似地轻抚名片。
「道野边不是我的本名。可是老板交给我这张名片,对我说……
『要不要和我一起从路边让花朵盛开?』
我的本名叫立花光久,是立花彩芽的生父。」
店内响起水烧开的鸣笛声。
「可以请教一件事吗?」
「尽管问。」道野边垂眼点头。
「为什么在公司任职之后,不和家人联系呢?」
道野边轻轻端起咖啡,我有样学样。
「算是我愚蠢的自尊心作祟吧……在还清老板代垫的债款之前,我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回家。事实上,三年后,当我偿清债务时,曾经回家一趟。我在家门旁等太太和女儿回来,看见她们和男人一起走着。我急忙躲到角落,男人和她们走进家门,看起来就像幸福的一家人。男人我也认识,是太太的青梅竹马,人非常好。我认为自己不该阻碍太太的幸福,但只要太太肯收,我会继续汇钱作为补偿。」
道野边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回茶碟,接着缓缓眨着眼,一度闭上眼睛。
「差不多在彩芽升上高中时,户头被解约了,我想这是太太对我的诀别。不过,我仍希望至少在遇到紧急状况时,能提供金钱资助。就在我怀抱如此自私的想法时,刚好认识了阿拓。我请他帮我探听母女的状况。这是我委托阿拓的第一个案子。」
「你和阿拓在哪边认识?」
「我在路边向他搭话,我和路边似乎特别有缘。」
道野边浅浅一笑。
「路边……」
「是的,阿拓做得很好,超出我的预期。之后,我对他阐明真相,并且不定期委托他帮忙,请他偷偷确认母女俩在生活上是否需要帮助、有没有遇到困难。阿拓二话不说便答应,是我利用了他的善良。我觉得对他很抱歉,却一再找他帮忙。」
这番话在我听来像是忏悔。
我静静喝着咖啡,然后察觉一件事。
「可是,彩芽姓立花,表示你太太没有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