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关系,你尽管问,只是可能会让酒变难喝。」
「不,我不问了。不过如果你想讲,我乐意听你说。要说父母的坏话也行,我虽然不聪明,但还懂得当听众。」
佐佐木忽然换上温柔的笑容。
「你果然很善良。」
「谁?」
「大哥你啊。」
我皱起眉头,饮尽杯底残余的酒。
「别再说这种恶心的话了。」
在那之后,虽然没有刻意见面,但我和佐佐木始终保持交流。
我常去的牛丼屋,佐佐木似乎也是常客,我们常在周末偶遇,渐渐习惯吃完饭后去廉价居酒屋喝一杯。
某天我喝茫了,聊起从前的糗事:
「那家伙生日,我哪儿不去,偏偏带她去吃牛丼,还豪气地对她说:『喜欢什么尽量点,点大碗的也可以喔。』有够白痴。」
我讲到前女友。
「她开心吗?」
「白痴,怎么可能开心?当晚她就失联了。我们要进牛丼屋前,她说要去打电话,叫我等一下,然后再也没回来。我在寒风中痴痴地等,蠢得要命。」
「哈哈,好惨喔,你只是想好好帮她庆生。」
我不舍地倾斜空杯子。
「唉,喝多了。我之前没跟人讲过这个糗事。」
「很有趣。」
「哪里有趣!我后来感冒,真的很想死。」
佐佐木笑到岔气。
聊了几个无聊话题之后,他突然说:
「大哥,你之前说想住图书馆,想必你很爱看书吧?」
「是啊,看书是我唯一的兴趣。」
「既然你这么爱看书,要不要写写看呢?」
我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
世界上有那么多作家,我才不认为自己当得上。对我这个没有学问的人来说,写作是远在天边的世界。我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别说蠢话了,你也喝醉了吗?」
当时,我如此回答便终止话题。
然而回家之后,这句话却在脑中不停打转。
要不要写写看——吗?
我走到狭窄房间的角落,翻找不知放了多久的瓦楞纸箱,从中拿出差点忘记自己有买、和破铜烂铁丢在一起的还未用完的笔记本。我上课虽然不专心,至少还有准备笔记用品,也买了笔记本,但最后我只做了几页掺杂涂鸦的笔记就不再使用,里面还有很多空白页,我舍不得丢,想不到还有机会派上用场。
我用力撕掉前几页和写过的页面,如此一来就变成新的笔记本。我还找到好几枝笔,连红笔都有,相当够用。
写作不需要准备,不需要花钱,只要把至今躲在温暖的图书馆看书的时间拿来写就行了,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接下来,只剩下实际写写看。
我摸过封面褪色的笔记本,放上一枝原子笔。
「写写看吧……」
一旦说出口,感觉事情变得更加隆重,我不由得在老旧的笔记本前挺胸坐正。
隔天我开始写小说,起初抓不太到方向,但写着写着,越来越像一回事。我没有特别热衷的兴趣,没有朋友和情人,有很多时间可以写,所以会进步是当然的吧。
我不停地写、不停地写,终于开始投稿新人奖。
当我迈入写作第三年,第六次投稿的作品竟然获得了小出版社的新人奖。
半年后,我出版了第一本作品。尽管铺货量少,不过确实摆在书店里。
话虽如此,生活几乎没有改变。我是拿到了一点奖金和版税,不过想靠这笔钱维生简直是天方夜谭。
若说这笔钱有什么其他用途,顶多是请佐佐木吃牛丼吧。我想起曾和他说过我被前女友抛弃的经过,于是开玩笑地说了和当时一样的话:「喜欢什么尽量点,点大碗的也可以喔。」接下来的聊天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不会忘记佐佐木单纯地大叫:「真的假的?」看起来很高兴。
除此之外没有值得一提的变化,我一边从事日派工作,一边慢慢写小说。
但我的书卖量凄惨,真的没卖出几本。虽然靠着得奖的名声加持,勉强出了第二本书,销量一样凄惨。过了一阵子,出版社不再来询问新书,说来也算是个有趣的现象。出版社不是慈善事业,没有钱帮卖不出去的作家出书,这我痛彻明白。
我完全丧失了自信,认为得奖只是偶然,自己果然没有才华。这种想法与日俱增。
某天早晨,我为了重拾初心,将笔记本和原子笔放入轻便的包包,睽违已久地前往图书馆。
成排的书架上放着大量书籍,造成压迫感。我缓缓走过如同兽径的小路,抬头眺望逼近天花板、数也数不尽的书海。
到底该写什么好呢?已经有这么多作家道尽言语,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以写?陈列在此的书籍作家,又是为了传递什么理念才起心动念,留下第一个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