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利用奖学金制度缴交大学学费。如果可以……我想继续上现在上的升学补习班,但如果爸爸不允许,我会用功自学。才艺课我想全部停掉。」
樱子一口气说完后,做了个深呼吸,肩膀上下起伏。
「既然如此,为何需要我的同意?」
父亲的语气维持一贯的平静,散发出威严;而樱子挺直背脊,努力与之对抗。
「因为是爸爸养育我长大,让我吃好穿好、去好学校上课、跟着优秀的教师学才艺,衣食无虞地长大,也包容我许多任性。因此,我希望这次离家能得到爸爸的认同,只是这样而已。」
沉默再次降临。
经过漫长的沉默,仍由樱子的父亲率先开口:
「北海道啊……」
「是的。」
「为什么要选这么远的地方……」
「对不起。」
樱子垂下头。
「你前阵子不是还同意招赘继承家业吗?这是相当重要的决定,不能感情用事。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
他说的相当正确。
「我当时是为了家业才会答应,认为自己应该这么做。可是,小广死后,我思考了许多事。然后,我发现自己想成为拯救动物的医生,这是我第一次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樱子认真、坚定地说,但父亲马上提出质疑:
「然而,这也表示你会目睹更多死亡,重要的生命可能丧生在你的手里,你甚至会因此受到怨恨。这是非常辛苦的工作,你真的有想清楚吗?」
他稍微提高音量。
「这些我都想过……不对,我或许还无法完全体会。即使如此,我也要当兽医。」
寂静的屋内传来「呼……」的低沉叹息,是父亲在叹气。
「我是说,这可能会勾起小广过世时的悲伤回忆,让你尝到相同的痛苦。你为什么执意要走险路呢?」
樱子再次挺胸,眼里浮现与当时一样的决心。
「小广走了,我很难过,难过到无法振作,甚至觉得只要小广能回来,其他的我都不想要。我什么都想试,以为办得到。但我心里其实知道,小广不会回来,怎么做都是枉然。那么,尽管我的力量渺小,也要拯救生命。既然救不回小广,哪怕是一条生命,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都想尽力去救。我和小广约好了,一定要成为兽医。我要在小广的故乡念书,成为拯救生命的人!」
樱子的声音掺杂哭腔。不过,即使坐在后方,我也明白那不是过往所见的懦弱眼泪。
「求求你!我想报考北海道大学,努力当上兽医!请爸爸同意!」
樱子手扶榻榻米,叩头请求。
父亲再次「呼……」地吐出加倍深长的叹息,接着闭上眼睛抬起头。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
「你先抬起头。」
樱子静静抬头,直视父亲的双眼。
「北海道很冷喔。」
「是。」
「你记得之前东京下大雪,你滑倒受伤过吗?」
「记得。」
「北海道的雪更大喔。」
「我知道。」
「你的体质很容易感冒。」
「是。」
「去年不是还得了流感吗?」
「是。」
「妈妈不在你身边,而且距离远到无法想见就见。」
「我知道。」
「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我会独立生活。」
樱子的声音铿锵有力,短短一句话就使气氛为之一变,充满了斗志。
「我会小心预防感冒,每年去打流感疫苗,随时煮好白饭冷冻以备不时之需,也会准备紧急储粮和水。我会好好御寒,住在搭出租车短程可到医院的地方。我已经在练习如何在雪地行走不会滑倒,虽然还很生疏……但我会小心走路不跌倒。还有,尽管没什么关联……但我稍微会滑冰了,冬天也想练习滑雪。」
「你去滑冰啊……」
「是的,我去练习。」
「小时候我带你去滑冰场,你害怕得不得了,丝毫不尽兴。」
「我记得。」
「……你记得啊。」
他的口吻有点讶异。
「是的,我还记得爸爸牵着我的手想带我滑,我却哭个不停,完全不肯动。」
父亲垂下眼帘,脸上微微浮现笑意。看起来是十分寂寞的笑容。
「你从小就是如此,爸爸想教你的事,你没一件喜欢。」
他感伤的语气,与方才给人的压迫感判若两人,我不禁感到胸口紧揪。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