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白雪公主·下 九章 第九个『矮人/苍衣』

掉了。是我把他们,抹消的。

  ——我把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日常,抹消了。

  面对无可挽回的绝望,苍衣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就像要把胸口里的一切全都吐出来一般,放声哀嚎。

  他叫喊。叫喊着逃出了客厅。他摔倒在走廊上,像在爬一样冲上楼梯,像在滚似的淘金自己的房间,上气不接下气地关上了门。

  他逃离一切,阻隔一切,想要将一切当做没有发生,关了起来。

  即便这样,他还是感觉现实、绝望、罪恶,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把背靠在了背着手关上的门上,就像正在溺水一样,气喘吁吁地呼吸。

  虽然自己的房间没有任何变化,但唯独窗外不知何时被厚厚的阴云所笼罩。

  失去光辉的外面吹进异常冰冷的风,沙沙作响的窗帘以及房间里在风中翻飞的东西,同时舞动起来。

  「……!?」

  而且在这些东西里,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纸片。

  在书桌上,有张写了东西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纸,压在笔座下面。

  『醒了之后,

  绝对不要离开房间。

  立刻给我打电话。

  三木目』

  这是一张从大开本的笔记本上撕下来写成的纸条。在醒来的时候看漏了。然后,当看到三木目的署名的那一刻,苍衣不知为什么,把昨天发生过的,之前没有去想的事,一连串地想了起来。

  「……!!对、对了、雪乃同学呢!?」

  苍衣不禁叫了出来。

  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想起来,为什么一直都没去想?苍衣对自己之前的心,已经无法理解了。

  后来怎么样了?

  雪乃呢?

  神狩屋呢?

  苍衣陷入恐慌。他坐立难安,朝着刚刚关上的门转过身去,奋力地把门打开。

  白色的连衣裙,从眼前穿了过去。

  噫!恐惧攥紧了苍衣的心脏,喉咙下面不禁哽住。

  在打开门的瞬间,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从眼前跑了过去。

  是叶耶。不可能看错,年幼的叶耶冲过了深沉昏暗的走廊,冲下了楼梯,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

  咚、苍衣浑身发软,瘫坐在地。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激烈地跳动。

  呼吸困难。脑袋缺氧,思维模糊。在脑袋上笼罩的迷雾中,眼前昏暗的景色奇妙地缺乏现实感,强烈地感觉到,这里就像自己所不认识的世界。

  忽然,现在的房间里

  寒气逼人地

  感觉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

  在心中铺开的绝望和不安,向纯粹的恐惧收束,在面目全非的世界中,将心压垮,将理智压垮。

  这是个非常疏离的房间。

  苍衣越来越害怕,这股怯意冰冷地压迫胸口,压迫头脑,就像冻结一般在全身扩散——————在这样的感觉中,当发觉屋内所有的影子里能够感觉到视线的那一瞬间,勉强抵御住恐惧的理智终于不堪重负,崩溃了,恐惧好似一股冰冷的浊流喷发出来,化作惨叫破口而出。

  「哇……啊………………啊……!!」

  苍衣叫了起来。化为浊流的恐惧推着他的背,让他像被弹起来一般站了起来。他再次拖着站不稳的脚奔出了房间,飞快地冲下台阶,在玄关好不容易套上了鞋子,冲出了家门。

  他逃离了恐惧。怯意如同恶寒侵蚀他的全身。

  他逃出了家门。逃离了来源不明的恐惧。而且,逃离了自己亲手杀死父母的现实。他不堪忍受,逃了出去。

  但。

  「………………………………!!」

  逃出来的外面世界,不正常。

  苍衣在出门的那一刻,僵住了。外面,天空笼罩着薄薄的一层白云,就像梦里面一样,分辨率离奇的低,缺乏色彩阴影浓重的景色整面铺开。

  路旁并立的民宅就像细砂做成的一样,有些粗涩。布着噪点的门和玄关在被严重夸大的距离感中一路并立着,就像地平线一样扭曲,天空看上去离奇的广阔,一直望着这番景色,会感觉很晃眼。

  围墙和建筑物奇妙地伸展着,感觉就像威胁着自己,要朝自己压过来一般。

  皮肤接触到的,肺里呼吸道的空气,总感觉混着沙尘,布满噪点。

  这是个广阔、疏离、不安、靠不住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无限延伸,展开。眼中的景色,里面的东西,呼吸的空气,存在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么不安、疏离、不可靠。

  从这样的景色那头,驶来一辆车。

  车穿过马路。那辆奔驰的车,苍衣经常能够看到,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那辆普普通通的车子行驶在距离感奇妙混乱的世界中,就像把画胡乱合成到照片上一般异样,驶去的样子就像立体绘画一般,协调感一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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