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是我把他们,抹消的。
——我把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日常,抹消了。
面对无可挽回的绝望,苍衣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就像要把胸口里的一切全都吐出来一般,放声哀嚎。
他叫喊。叫喊着逃出了客厅。他摔倒在走廊上,像在爬一样冲上楼梯,像在滚似的淘金自己的房间,上气不接下气地关上了门。
他逃离一切,阻隔一切,想要将一切当做没有发生,关了起来。
即便这样,他还是感觉现实、绝望、罪恶,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把背靠在了背着手关上的门上,就像正在溺水一样,气喘吁吁地呼吸。
虽然自己的房间没有任何变化,但唯独窗外不知何时被厚厚的阴云所笼罩。
失去光辉的外面吹进异常冰冷的风,沙沙作响的窗帘以及房间里在风中翻飞的东西,同时舞动起来。
「……!?」
而且在这些东西里,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纸片。
在书桌上,有张写了东西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纸,压在笔座下面。
『醒了之后,
绝对不要离开房间。
立刻给我打电话。
三木目』
这是一张从大开本的笔记本上撕下来写成的纸条。在醒来的时候看漏了。然后,当看到三木目的署名的那一刻,苍衣不知为什么,把昨天发生过的,之前没有去想的事,一连串地想了起来。
「……!!对、对了、雪乃同学呢!?」
苍衣不禁叫了出来。
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想起来,为什么一直都没去想?苍衣对自己之前的心,已经无法理解了。
后来怎么样了?
雪乃呢?
神狩屋呢?
苍衣陷入恐慌。他坐立难安,朝着刚刚关上的门转过身去,奋力地把门打开。
白色的连衣裙,从眼前穿了过去。
噫!恐惧攥紧了苍衣的心脏,喉咙下面不禁哽住。
在打开门的瞬间,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从眼前跑了过去。
是叶耶。不可能看错,年幼的叶耶冲过了深沉昏暗的走廊,冲下了楼梯,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
咚、苍衣浑身发软,瘫坐在地。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激烈地跳动。
呼吸困难。脑袋缺氧,思维模糊。在脑袋上笼罩的迷雾中,眼前昏暗的景色奇妙地缺乏现实感,强烈地感觉到,这里就像自己所不认识的世界。
忽然,现在的房间里
寒气逼人地
感觉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
在心中铺开的绝望和不安,向纯粹的恐惧收束,在面目全非的世界中,将心压垮,将理智压垮。
这是个非常疏离的房间。
苍衣越来越害怕,这股怯意冰冷地压迫胸口,压迫头脑,就像冻结一般在全身扩散——————在这样的感觉中,当发觉屋内所有的影子里能够感觉到视线的那一瞬间,勉强抵御住恐惧的理智终于不堪重负,崩溃了,恐惧好似一股冰冷的浊流喷发出来,化作惨叫破口而出。
「哇……啊………………啊……!!」
苍衣叫了起来。化为浊流的恐惧推着他的背,让他像被弹起来一般站了起来。他再次拖着站不稳的脚奔出了房间,飞快地冲下台阶,在玄关好不容易套上了鞋子,冲出了家门。
他逃离了恐惧。怯意如同恶寒侵蚀他的全身。
他逃出了家门。逃离了来源不明的恐惧。而且,逃离了自己亲手杀死父母的现实。他不堪忍受,逃了出去。
但。
「………………………………!!」
逃出来的外面世界,不正常。
苍衣在出门的那一刻,僵住了。外面,天空笼罩着薄薄的一层白云,就像梦里面一样,分辨率离奇的低,缺乏色彩阴影浓重的景色整面铺开。
路旁并立的民宅就像细砂做成的一样,有些粗涩。布着噪点的门和玄关在被严重夸大的距离感中一路并立着,就像地平线一样扭曲,天空看上去离奇的广阔,一直望着这番景色,会感觉很晃眼。
围墙和建筑物奇妙地伸展着,感觉就像威胁着自己,要朝自己压过来一般。
皮肤接触到的,肺里呼吸道的空气,总感觉混着沙尘,布满噪点。
这是个广阔、疏离、不安、靠不住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无限延伸,展开。眼中的景色,里面的东西,呼吸的空气,存在的所有一切都是那么不安、疏离、不可靠。
从这样的景色那头,驶来一辆车。
车穿过马路。那辆奔驰的车,苍衣经常能够看到,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那辆普普通通的车子行驶在距离感奇妙混乱的世界中,就像把画胡乱合成到照片上一般异样,驶去的样子就像立体绘画一般,协调感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