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下面来救自己,这样的期待不是太自私了么?
既然如此……周围真的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了。
怎么办?现在眼睛也睁不开,即便身体无恙也很难在这种地方行走,别提去找母亲了,就算要一个人回去都很成问题。
要是眼睛一直睁不开的话,这种情况将毫无疑问。说不定,自己没办法走出这片森林,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会死在这片草丛中。
……小玲突然感到害怕。
「有……有人么!!」
冰冷的东西在脑内与心中扩散开,她用看不见的眼睛扫视周围,四下呼喊。
可是,没有任何回音。只有自己的声音在遍及草丛的空虚中消弭。
「有人么、救救我……!!」
她朝着斜坡上面叫喊。
可是在听觉所及的树林中,只有寂静,没有应答。
是听不到么?怎么办啊。说不定自己掉到的地方,已经不能从上方获救了。
寂静。
孤独。
草丛中还飘散着强烈的草的气味。这个气味,仿佛要把动物、人类,乃至植物自身在内的所有有机物与生命全部吃掉,回归土壤一般,十分强烈,与森林的寂静同流合污。
小玲坐在这样的草丛里,孤身一人。
她眼睛看不见,形单影只,焦躁与寂静在心中难以抗拒地开始加速,呼吸与心跳开始急促。
————必……必须爬上去。
这样的想法,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
必须回到能够被人找到的地方,好歹要回到有人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地方。
小玲支起身体跪坐起来,探出手伸向斜坡之上。她在草丛中探索,抓住树下的杂草,指甲插进了草下的土壤里,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开始爬上斜坡。
手被割伤,膝盖被擦破,茂盛的杂草从地上隔着睡衣刺痛皮肤。手臂和身体受挫的地方,一用力就像针扎一样痛,连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即便这样,她也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拼了命地向上爬。手中只有草和地面的触感,耳朵里只有分开草丛的声音,眼睛里继续流着泪与血,只有苦闷从口里漏出来,只有激烈的喘息不断从肺里被挤出来。可是身体下面的斜坡,坡度渐渐增大。手上的伤也越来越严重,不知是泥土还是植物碎渣的东西塞进指甲缝里,手渐渐地难以支撑。手臂也渐渐使不上力气。眼睛看不见,致使她好多次没能抓稳斜坡,光是不让自己滑下去就已让她费尽力气,她渐渐地难以前进。
不行了。怎么办。
这样下去,会失去妈妈的。
必须追上去。怎么办。
我会怎么样啊。小玲脑中想着这些,被血渗入的眼睛疼痛难忍,然而从她眼中大颗溢出的泪水,并不是因为疼痛。
必须赶紧,必须再抓紧一些。
但她在焦躁之下刚一用力,抓在手中的杂草便发出崩断的声音,被扯下来。
「啊!」
她的身体随即被抛向下方,在满是杂草的斜坡上滑了下去。她的手、脚、手臂、脸,然后还有从翻起的睡衣之下露出来的身体,被杂草割得到处是伤,再一次像个沙袋一样,摔到了斜坡下面的草丛中才总算停了下来。
草的味道变得浓烈了。
「呜……」
在这样的状态中,她动起手想要起身,就像求救一样向上伸出手。
她心里想要站起来,可她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最可怕的是,她的精力也完全见底了。她拼命地想要往上爬,可是又被抛回到原来地方,这个事实让“必须起来”的焦躁化作绝望,侵蚀她的身体。
「呜呜……」
手伸了出去,也只是想得到拯救。
不管是身体还内心,都挤不出一丝力量让自己站起来。
眼泪流出来。眼睛好痛,更加睁不开了。伸出去的手也伤痕累累,在作痛。走投无路的事实随着疼痛,深深地刻在她的身体与心灵上。
已经不行了。
谁来。谁来救救我。
妈妈,你在哪儿?
救救我…………爸爸……
然后,就连伸出去的手都丧失力量,落了下去。就在此刻。
噶吱
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小玲落到一半的手。
「!!」
「没事吧!?」
是爸爸的声音。
当她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好似无尽深渊的安心,以及暴雨一般的感情,在心中开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爸爸!」
「对,是爸爸」
小玲抽抽搭搭地回握住那只手。伤痛之类的小事,全都抛在了一边。不像欢喜也不像悲叹的复杂感情在胸口的空洞中化作浊流,溃决。
「爸、爸爸,妈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