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意识几近错乱。可即便这样,他依旧仅凭着对妻子与家人的责任心拼命维系着自我,想要借助扶手拖动自己来走下楼梯。
许久过去
许久过去
最后,当赤裸的脚不知道第几次踩到没有落差的地面上时,楼梯的扶手没有了,他这才明白自己到达了一楼。
啪叽
随后,他赤裸的脚泡进了一滩湿滑的积水。
「……!」
淤塞而强烈的血腥味,以及液体浸入趾缝间的触感,激起恐惧,但他将拼命地不去想这些,拼命地朝着黑暗中微微显露出来的,像是从门缝中透出的光亮,向前迈进。
他的手碰到了铁门,在冰冷的铁门上探索,找到把手。
然后他拧动把手,利用使不上力的身体,强行将全部重量施加上去,奋力地拉开铁门。
「库……!」
哐轰、
空气动了起来,铁门变形发出声响,刺眼的白光晃了眼睛。
但是,投射进来的光撕开黑暗,将他所在的楼梯平台的情况,一览无遗地照了出来。
在那里————
是一片血海。超过二十具尸体摞在一起。
脸部砸烂流出血沫的尸体。
脖子折断,脑袋钻入胴体的尸体。
仅从耳朵和鼻子里静静流着血的尸体。
惨不忍睹的大量的尸体和摔在楼梯下地板上骨折的四肢堆积在一起,纹丝不动,异样地堆起一座肉山,下面蔓延出一片血泊,而尸体还渗着血,似乎还在缓缓地令血泊继续蔓延。
那个老人也在里面。
坠落的老妪也在里面。
身穿白衣的医院人员也在里面。白衣吸了血,渐渐染成红黑色。
「……」
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胸口,但真守将这些感情完全挥去,来到充满光的通道。他一边听着铁门在背后关闭的声音,一边集中精力,用看不清楚的眼睛扫视周围,于是立刻明白了这里是对外的抢救通道。
通道上鲜血淋漓。
啪嗒,朝着入口,赤裸的脚踩了上去。
他要去外面。住院的患者踩出血脚印,要光着脚走出医院,这显然会被人阻止,然而真守完全丧失了冷静,连这种天经地义的事情都不曾察觉。但既奇怪又幸运的是服务站里一个人也没有。
「……」
尽管他在楼梯上就见识过了已死的工作人员的惨状,但那些场景被他从记忆中排除掉。他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地逃到双开门外。刚一出门,闷热的空气席卷全身,赤裸的脚上传来的感觉,从湿滑地板的触感,变成了柏油路面的触感。
他一边体会着脚下的这个触感,一边朝着在病房时看到的妻子所在的方向冲去。碎石不时扎进脚底,可他毫不在意细微的疼痛,冲向停车场。
就跟病房里看到的一样,停车场就像坟场一样,沉浸在安静的黑暗中。
他四下张望。上哪儿去了?被牵到哪边去了?
他回忆窗外看到的情景,参照现在看到的场景,推测地点与方位。他凝目而视,然而眼睛从亮得刺眼的通道突然来到黑暗中,光感尚未复原,无法良好地采拾景色,所望之处一片昏黑。
但是……
——————————
寂静中,手机的来电铃声从远方传来。
「!」
这是妻子手机的铃声。他连忙向四周的黑暗张望。
在停车场后门那边,疏离市区十分冷清的地带那边,有片住宅与公共设施混搭的街道,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那个方向,与妻子被黑暗中深处的那个『手』拉着走去的方向基本一致。
「叶子……!」
真守口中喊出妻子的名字,赤裸的脚踏向黑暗。
正当他穿过了停车场的后门,进到巷子里的时候,惨叫声又从那头的养老设施里了出来,继而被静得可怕的夜幕吸收,消弭。
他知道现在这座小镇里正发生着某种异常而可怕的事情,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既然小镇现在危险重重,那就更得找到妻子,把她救回来了。
「叶子……!」
真守,跑起来。
他沿着设施的高墙,在黑暗无光的小巷中,拼命地动着动作迟钝的脚,奔跑。
黑暗的天空静得令人发憷,尤其沉重、厚实、幽深地笼罩在真守头上。
在真守奔赴的方向,是以一座如废墟一般耸立着的郁郁葱葱的高台,在好似深渊的夜空的衬托下化成的纯黑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