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路曾打算选择去死。
直到那一天,得知了〈丧葬屋〉之死的真相——
勇路,曾想过选择死亡。
「…………………………杀掉」
他在黑暗中低喃。
杀了他。杀了把无辜的瑞姬彻底杀死的苍衣。
既然知道了,就非杀了他不可。让他尝尽痛苦,最后让他在痛苦中死去。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勇路只能想到这一件。
要让肉体饱受摧残,让精神万劫不复,在痛苦中杀掉。
要施加与瑞姬所承受的悲剧相应的痛苦,在痛苦中杀掉。
将苍衣。然后,当然还要将自己。
「……杀掉」
勇路凝视着黑暗,呢喃起来。他将瑞姬盖过的,散发着好似腐臭的微微尘埃味道的毛巾搭在头上,用充满绝望杀意的昏黑双眸,凝视着同样昏黑的夜色,一边呼吸着黑暗与腐臭,一动不动地坐着。
……只是,空虚地——
抱着。抱着那颗被空虚的绝望和自暴自弃燃烧殆尽,最后化作一片冒着黑烟的荒野的心。
心中没有一丝希望,是故眼中映不出任何东西。
漆黑一片。然而他根本不想看到任何东西,这失明一般的黑暗,毋宁正好适合他,正好让他比较舒服。
吱唦吱唦吱唦吱唦吱唦吱唦吱唦
虫子吵闹着,营造出山中特有的死寂。
包括这份死寂在内营造并弥漫开来的浓密黑暗,甚至能够感受到它的质量,令人难以呼吸。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
什么也不想看到。勇路仅仅为了那唯一留下的名为『杀意』的绝望残渣,活在这黑暗之中,坐着。
这片黑暗就像自己的心口一般,空无一物。
勇路凝视着这份黑暗。
凝视着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
凝视着瑞姬已经不存在的,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
「……………………………………………………」
时间的感觉,已经完全分不出来了。
不过
「!」
忽然这个时候,勇路感觉听到了虫鸣之外的微弱声音,就像警觉的野生动物一样,蓦地扬起了不知不觉间垂下的视野。
视线缓缓扫过周围。可是映入眼中的,只有一尘不变的幽深黑暗。被混凝土的冰冷感觉笼罩着的黑暗,一尘不变地一面铺开,虫子的声音和气息从外侧的自然之暗中灌进来。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这是理所当然的。勇路只是在这黑暗中,一瞬间感觉微弱地听到了声音,条件反射地扬起了视线。
『…………勇路』
他听到了,瑞姬的呼喊。
他的视线在黑暗中探寻了几秒钟,但有又立刻认为那是诞生于自己的懦弱与依恋的幻听,对这样的自己狠狠地啧了下舌,在黑暗中站了起来。
为了再度袭击苍衣。
他露出杀气腾腾的眼神,扔掉了毛毯。
………………
4
爸爸用头在妈妈病房的窗户护栏上撞了好几下,受了重伤。
现在仍旧不省人事。
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一头雾水……
「……」
在充满了死寂的黑暗的午夜的病房里,真守玲坐在病房里配备的没有靠背的椅子上,直直地注视着地板。
这里是母亲入住的独间。脸上缠满绷带的母亲躺在床上,正发出微弱的鼾声,地上铺着供陪护的家人使用的,很矮的简易床。
办完留宿许可的同时,院方将床借给了小玲。这样固然是好,可小玲非但一下都没有睡,甚至连躺都没躺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过惨痛,让她的心都没法完全装下。身体明明正感受着疲劳,绷紧的脑袋却没有一丝睡意,甚至根本没想过躺下去。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早已超出她的心能够进行整理的范畴,超出她的心能够容许的范畴。
在母亲后面,又是父亲身受重伤。
还有挚友的异常死亡。
围绕着妹妹之死的诸多事情,小玲此前都拼命地想要接受,然而那些异常而恐怖的现象,却像是讽刺小玲的努力一般。而且,据说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而赶来的那对少年少女也说是遭遇了事故,突然消失无踪了。
……所有的一切都莫名其妙,然而只有无法忍受的事情接连发生,弄得心快要碎掉。
光是阖上眼,恐惧、悲伤还有令人绝望的记忆便会在眼皮下面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