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介希望她能有朝一日得到幸福。只要待到毕业之后,完全脱离这样的高中人际关系,她一定能够在崭新的世界里等到幸福吧。她就是拥有如此高尚的美德。
这个狭隘的世界和那些狭隘的心,只是嫉妒、憎恨、无法包容她的美德。
自己只要能在这段暂时漆黑一片的路途中给善良的她些许的慰藉,就足够了。
亮介是这么想的。他希望能够稍许地给她支持。如果这么做的结果能让他和她变得要好的话,那就再开心不过了,不过亮介对她所怀的好意,是完完全全的真情实意,不论何时都可以抛下那种非分之想。
同情?这也有。
亮介在上小学的时候,也被欺负过,现在在班上也是一个阴沉的角色,所以他很同情她。
但是,亮介更加憧憬她,然后硬要说的话,感觉这是类似父性的感情。
虽然同样是被欺负,但她拥有着自己所没有的美丽器量,亮介无论如何也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如果像她这样的人都无法得救的话,自己就更不可能得救。
亮介一直将这样的感情,假托在她的身上。
虽说自己最糟糕的一段时期已经过去,但自己仍旧和她怀着相同的不幸。
时到今日,那段被欺负的记忆,仍隐约地束缚在自己人格的每个角落。亮介殷切地渴望她能够得到幸福,这种想法在最开始或许的确是因为出于现状的考虑以及内敛的性格而无法去爱她,想要藉此逃避现实所找的借口,但在不知不觉间它如今已经成为了亮介心中货真价实的想法。
亮介是真心渴望她能够得到幸福,这种想法没有任何欺瞒。
这份秘密的情感,或许已经能称之为爱情了吧。
亮介从这一年开始,一直与这样的感情共度着高中生活。虽然关心着她,但没有向她传达这份心意,也没有去了解她的心意————就连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亮介也是一句话也没和她说就离开了学校,就这样迎来了不会和她见面的暑假。
然后。
————噶沙。
踩过杂草的声音,在这除了蝉鸣和鸟叫没有任何声音的山里面响起来。
这里究竟是哪里?多代亮介仰望天空。
从上方遮天蔽日的针叶树的枝叶缝隙间勉强漏出来的天空,自然没有给他任何头绪。亮介感受着疲劳、紧张,以及对饥饿产生的焦躁,用手背擦掉了额头上的汗。
「……可恶」
亮介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山里面彷徨。
他没头没脑的到处乱跑,导致他失去了方向。他走的都是看不出有人涉足过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迷路,充其量只能搞清楚自己是在上山还是在下山。
他并不是来登山的,但光是下山不见得好。
哪儿有路?而且,找到路也不见得好。必须找到能够回去,又不会被那些家伙发现的路。
亮介这么做的理由,就在他不远处的身后。
「……浅井同学……还撑得住么?」
亮介说道。在山中寻路前进亮介身后,是与亮介同班的浅井安奈,她身上穿着显然尺寸不合身的男式衣服,虽然能走却一副呆呆的样子,像是要牵着走才行似的,摇摇晃晃地走着。
她上面穿着一件几乎完全罩过了膝盖的长白衬衣,下面穿着一条因为太松而皱皱巴巴的黑裤子。脚上是一双大得很容易滑掉的长胶靴。袖子和衣裾也是,如果不是亮介看不下去强行叠了起来调整长度,恐怕要完全拖到地上。那些显然不是她的衣物,而是从别的地方拿出来的。
恐怕————是从山里的那所房子里拿出来的。
当时,亮介看到那辆黑色箱型车从沾满鲜血的安奈家门前驶离,冲动之下迅速拦了辆计程车,追了上去,来到了那所房子。
那辆黑色箱型车所停靠的地方,是一所像仓库,也像工房一样的房子。
亮介一心为她担心,于是在丛林中静静地偷看那里的情况,几个小时后,就在他莫名其妙地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时————里面闹出了很大的骚乱,然后就看到她这幅打扮茫然自失地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然后,亮介就带着她拼命地逃进了山里。
他真的是拼了命地在逃。在安奈出来之前,里面发生了骚动。虽然亮介藏在山里,几乎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那个迄今为止从未听过的可怕惨叫声,他从开始一直听到了中断。
就算不看到,也想象得出来。山里不同城里,那所房子的院地里被漆黑的夕暮所笼罩,可是突然有火光伴随着惨叫,跃动起来。就像猛烈地挥动巨大的火把一样,疯狂摇摆的火光缭乱地照亮了房子的墙壁和地面,然后两个人影从房子里飞奔出来,手上握着柴刀一样的巨大刃具,一次又一次挥下去,直至惨叫声宣告结束。
………………!!
…………………………!!
那是骨头被砍断,刀具陷入肉中的,硬而脆的湿润声音。
听到这些声音,亮介瘫坐在林中的黑影里,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到无法动弹,来自身体内的颤抖让他在煎熬之中,任凭时光流逝。
先是仿佛贯穿耳朵攥碎心脏,令全身肌肉收缩的恐怖惨叫,然后就是将其无情砸烂的暴力与死亡。只能在残酷电影中才能看到的东西,却随同那种真实的气氛出现在眼前,将只身一人藏在暗处的亮介的心彻底压垮,并残食得一片狼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