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而死去。不管死多少人都不在乎」
阿臣越说越强硬,一真的声音越来越无力。
但在这话语之间,混在空气中的尸体体温的冰冷,在增加密度。
『指头』要从门缝中爬出来。『手』在布满裂纹的窗户那边爬上来。然后从走廊的黑暗之中
啪
传来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然后随着这个声音一起,犹如从黑暗那边渗出来一般,死人皮肤的『白色』缓缓出现。
「………………!!」
已经无处可逃了。
脚完全发软,已经无力逃走了。
这个时候,千惠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句话。
————『丫头,杀了阿一』
此时此刻,正是不得不遵守群草所托之时。就像苍衣所做的一样,为了防止可预料的诸多死亡,然后也是为了保护,作为<骑士团>的医院,杀死自己认识的某人。
对,杀了一真。
这是正确的。然后千惠从刚才的对话中,理解了一真的心意。
千惠正感觉到的,是自己握紧的手中,裂开的触感。然后是绷带下面感觉到的,自己的皮肤上因为自身<断章>的爆发而溶解,而后又愈合的,眼皮也睁不开的,皮肤与肉连在一起的触感。
怀着这样的感觉,真的会想要活下去么?
在不知何时还会发生的恐惧与痛苦之下,真的会想要担惊受怕地说下去么?
答案是否定的。光是只能用绷带隐藏的丑陋溃烂皮肤,就让千惠发自心底的难以忍受。而这些说不定有朝一日便会侵袭全身,入侵到内脏中。不可能想要在这样的,在这不知何时就会丧命的痛苦与恐惧中活下去。
既然如此,索性……
千惠对死亡的恐惧仍更胜一筹,要是更加难以忍受的情况摆在面前的话,要该怎么办?
千惠无法阻止一真。
那么,要杀了一真么?但一想到这里,又痛彻地体会到阿臣的感情。
千惠怀着<断章>和伤痕失去家人,可是在这种情况的中结识到了为数不多的新的同龄朋友,而现在又要亲手将朋友杀死。
他是没有隔阂地主动向活在恐惧中的千惠搭话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说不出口,但千惠把他当成了恩人。心灵快要死掉的千惠勉强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可以说多亏了一真。
有时听他无聊的话题说个没完。
有时说些辛辣的话,相互调侃。
千惠回忆起许许多多的东西。无聊的事。琐碎的事。然后是快乐的时候。回想起这短暂的几个月。回想起许许多多的回忆。
……怎么下得了手。
但是……非杀了他不可。
为了保护无辜几十人,几百人。千惠头一次了解到身体里怀有的<断章>。要自发地开启这份可怕讨厌的记忆的<骑士>是多么的扭曲,又是多么的伟大,千惠这才头一次了解到。
通过一真的存在,千惠稍稍地取回了一些“活着是快乐”的感情。
她理解了这条命被那样的<骑士>所救的意义。
不能让受害者增加。
「………………」
千惠在恐惧中,从背包中取出一样东西,在手中握紧。这是小孩子玩的,用来吹肥皂泡的肥皂液的容器和吹管。这是千惠想要找到自己生存意义的时候,偷偷购买的,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
泡。
然后是<断章诗>。
对千惠来说,恐惧依旧很鲜明。虽然一次也没有尝试过自己唤起<断章>,但只要想去唤起,恐怕立刻就会显现吧。
她向握紧容器的手用力。光是想象就让她想吐。只要吹上一口,说上一句<********>,顷刻之间一真就会像前会一样,皮肤被溶解掉,然后————
「…………………………!!」
光是想一想就令人毛骨悚然。恐惧令她手变软。
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不能让受害者增加。不能让群草的牺牲白费。
「……!!」
千惠如同撕扯一般打开塑料容器的盖子。
然后,她用颤抖的手,将浸泡了容器中的液体的吹管放在嘴边,深深地吸了口气————
「<————————————>!!」
大叫起来。
可是叫声,岂止没从喉咙中发出,甚至没从意识中发出来。
大脑就连语言都在抗拒回忆。千惠抱起手心中可爱的,却又充满恐惧的『武器』,垂下头,泪水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做不到。
不可能下得了手。
她在心中向群草道歉。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