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身,塔都是连根瓦解。一旦拒绝,离开,塔便会坍塌。然后,即便凭借自己的意志无法主宰它的命运,它也只要稍有变故便会分崩离析。比方说,在稍纵即逝的感情作用下————将它抛弃的时候。
苍衣知道这一点,所以害怕。
其实苍衣不想做这种事。可是现在,苍衣需要完成〈骑士〉的使命。
苍衣曾抛弃过一名少女,而苍衣现在,为了与她相像的雪乃,需要这么去做。
「………………」
苍衣把手放在穿过窗户射入教室的光线中,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当发觉到目睹的〈噩梦〉之中所蕴含的悲伤之时,便已拿住将其毁灭的卡牌的,自己的手指。
手中还没有任何触感。
倦意不知不觉的消退了。
苍衣在现实与日常之中,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的手,思考着。
那个『石竹花』的〈噩梦〉,对谁来说是怎样的悲剧呢————然后,那名如身处这个悲剧之塔中的少女,如今在做什么呢————苍衣一边晒着透进教室的朝阳,一边深沉地思考着。
2
勉强压着晨会开始的时间到校,以缺乏干劲而得名的这个班的班主任,仅仅传达了联络事项便结束了晨会。在晨会结束后的这段时间,木之岐一真疲惫不堪地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一直一动不动。
在这个干等第一节课开始,然而在班主任离开的同时,顷刻间便被喧嚣所笼罩的教室中,一真把下巴搭在桌上趴着,庸懒散的目光,毫无意义地凝视着前面座位的椅子背上贴着的备品贴纸的编号。
「……哎」
他并不是在犯困,原因自傲与肌肉酸痛。
群草的行业是艺术,可是工作就是体力劳动。可能是打工的主要工作现在由千惠来做,力气活的效率有所降低,偏偏选了昨晚那么一个时间让一真帮忙搬运和加工木材,累得一真头晕眼花。
由于这个原因,现在一真肌肉酸痛。
拜其所赐,可能也由于有一段没活干的空白期,一真过了一晚到了现在,从四肢到背部的全身肌肉都疼得仿佛用力一动就会弹起来一样。
这也说不定是因为雪乃让一真挖出来那些往事,群草关心一真才这么做的。群草这个人,就是以这种形式来关心人的。实际上,在进行着繁重工作的过程中,忧郁已经不见总踪影,还能拿到打工费,但最后振奋起来的精神和得到了肉体痛苦可谓半径八两。
「哎……见鬼」
一真依旧趴在桌上,对自己身体的酸痛咒骂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同班的三名男生一起走近了一真。他们的头发全都染成了茶色。所谓的朋友,基本总是物以类聚。
「嗨,木之崎。睡着了?」
「没呢。全身肌肉酸痛啊」
一真脸也不抬,光是开口回答。
「哇,逊毙了」
「疼的是这里?」
「我去打工了啊……真的很痛啊,别闹了。别碰。啊痛痛痛痛,真的麻烦你们别碰我」
听到一真的解释,朋友们偏偏反过来大张旗鼓地捏起了一真的手臂和后背。一真一边被三人乱揉,一边说出丢人的话,就像正在被玩弄至死的虫子一样在桌上一时挣扎着。
「既然打工拿了钱就请客啊」
「省省吧」
朋友们窃笑着,总算停下了攻势,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哎」
一真听着他们谈笑,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令他感到无奈的不是朋友们,而是自己弄成这种德性,要是在哪里再撞见〈异形〉的话,那时候别说自保了,恐怕逃跑起来都有困难。
说实话,一真很害怕在夜路上袭击了自己的那个〈异形〉。一真与以前的〈泡祸〉受害者交流过,储备了一些知识,因此相对比较冷静,但一真从来没有真正遭遇过这种伴有成型〈异形〉的货真价实的〈泡祸〉。
那东西很危险。太危险了。
那时一真完全吓傻了。要是雪乃等人没有察觉到〈泡祸〉的出现前来搭救的话,一真或许会被直接吃掉而死去。
不过这份明确的惊险记忆,可能由于过分异常的巨大冲击,显得那件事微妙地缺乏现实感,令人毛骨悚然。像这样放任时间流逝,恐惧散去后,感觉自己亲眼记录下的记忆太过超乎现实,不论怎么去想『被那东西杀死』的血淋淋的事态,心里也已经无法涌现出真实感。
一真也对此感到害怕,害怕想象中的自己。
他感觉到,要是下次在遇到相同的事情,他将在虚无缥缈的感觉中,不去防御,不去逃跑,任其杀害。
然后这种感觉,与隐约认识到的感觉,很像。
那是走向迷蒙时的恐惧。那是大汗淋漓地在被窝中醒来,以此为分界线,迅速从自己的感受中离去之后的——————变得稀薄的噩梦的感觉,不是别的。
感受到的恐惧明明那么鲜明,回想起来已经没有了现实感。
然后,现在醒着的自己知道那是一场梦,那东西不会在醒着的自己身边出现。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是这场〈噩梦〉并不是单纯的梦,会从梦中律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