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还有的灯光之下看起来都恍如残影的,仿佛弥散一般的朦胧影子。
仿佛洒满墨汁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压迫耳朵、听觉与大脑的寂静。
风不知不觉地停了,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从自己胸口和口中发出的呼吸声,缓缓地传出来。
就连上升的呼吸,都被寂静与紧张所抑制。
体温被冷汗夺走,冷透的身体孤零零地在黑暗里的寂静中,充满绝望地被留了下来。
孤立。
孤独。
只不过,并不是因为自己单纯地被留在了黑暗之中,才会产生这股已经在心中正满溢而出的强烈不安与恐惧。
而是因为自己正身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
刚才在短暂的瞬间看到的,从卡车下面流出来的头发。那些头发不容分说地将一真脑中的讨厌记忆焕发出来,而且这不是引人联想,而是实际相似。
被列车轧烂了的,婶婶的头发。
一阵恶寒嗖地窜进一真的骨髓,冷透的皮肤上冒起鸡皮疙瘩。
在眼前的黑暗中瞬间闪现,如今已经看不到了的,那个。
是幻视。是错觉。对过于唐突地在视野中出现,又消失掉的东西,一真拼命地这么笃定,然而那一幕烙印在眼中,烙印在大脑里,在已经什么也看不到的前方的黑暗中,仿佛能够看到一般,在脑中结合成图像。
「………………」
一真维持着脚从自行车脚踏板上放下的状态,屏气慑息,将意识集向眼前的黑暗集中。
随着身体的轻微扭动,轮胎发出“嘎啦嘎啦”挤压砂砾的声响。
在异常干渴的口中,不像唾液又不像空气的聚合物“咕咚”地落向喉咙里面。不,要冷静下来。就算真的看到了那种东西,也不见得就是看错了或者超乎现实的东西。也说不定是有人受伤了,或者醉倒路边了。
必须确认。
不管怎样,还是必须向前走。
但犹如背叛了自己的意志一般,皮肤上却是汗毛倒竖,起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皮感感觉到了异常,胸口之内的紧张感绷得很紧,但是一真硬着头皮不去理会皮感的控诉,眼睛直直地盯着刚才应该看到过那个的路面上,然后轻轻地动起从脚踏板上放下的脚。
嘎啦
鞋底与路面只见,发出微小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自行车稍稍向前移动,能够朦胧地采集到路面情况的夜视范围,一丁点一丁点地向前靠近。
嘎啦……嘎啦……
向前。向前。
目光一直落在勉勉强强能够看到路面的脚边,注视着缓缓转动的前轮,一点点地向推行。随着慢慢运动,胸口下面的绷紧的紧张以夸张的密度,徐徐地、徐徐地攀升。
嘎啦、嘎啦,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咔叽、咔叽,自行车齿轮空转的声音。
在鼓膜要开绽一般的寂静中,能够听到的只有这些声音。空气中绷紧的寂静化作侵蚀心脏的毒物,从冒起鸡皮疙瘩的皮肤缓缓渗透进去,一点点地逼近在紧张的作用下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心脏。
嘎啦……嘎啦……
向前。向前。
与路肩上的卡车,正要交错而过。
透出漆黑虚无的卡车玻璃窗,闯入近在脸庞的侧面视野。
视线依旧留在下面,动不起来。近在脸庞的玻璃窗满满地,死死地盯着一真的侧脸。
嘎啦……嘎啦……
脚自然而然地提速。
焦躁、紧张在心中肆虐。
一真正从卡车的窗户一旁穿过。回过神来,在卡车侧旁,一开始发现被头灯照亮的好像头毛的东西的位置,已经走过了。
「…………………………」
路上,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果真好像是看错了。
毕竟看到了那么悲惨的东西,会看错也在所难免。
一真心想,我应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状况刻不容缓。
然后,就在一真在停着的车辆一旁转向前方,将脚放上脚踏板的时候。
咕
放下去的脚,被抓住了。
握住脚踝的,是人的手指的冰冷触感。
发僵的感觉,在一真的脸上弥漫开————这是,心正勉勉强强地维系着的、在爆发前的恐怖均衡之中,暂时的平静。
「………………」
一真缓缓地放下朝着前方的视线。
首先看向了自己跨着的女式自行车的车篓,还有前轮。
然后是没踩脚的踏板,还有放在地上的,穿着裤子的,自己的膝盖。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