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石竹花·上 四章 很淡很淡的抚子花



  现在夜已深沉,一真和阿臣一起到琴里家来帮忙。

  面对婶婶的突然死亡,金森家忙于应对各种手续以及跟亲戚们的联络。

  虽然在这里,既不是这个家的人又不是成年人的一真和阿臣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不过家里只有梢枝和叔叔两个人。面对眼下的状态,一真和阿臣想法一致,都对只把他们两个留在家里感到不安。

  理由只有一个。在外表总是表现得很老实的叔叔,过去曾在家里酗酒,对梢枝暴力相向。就算是原因出在婶婶红杏出墙离家出走这件事上,在婶婶回来之后的这两年安分了下来,但那样的前科还是让一真和阿臣没对叔叔留下什么好印象,而且两人怀疑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叔叔有可能会再次发作,所以就表现得极为自然地来到了这里。

  过来帮忙绝对不只是借个名分,不过更是担心叔叔和梢枝发生矛盾,想看看情况。

  这个家,第二天要进行没有尸体的灵前守夜,需要一个大房间来容纳客人。现在,一真和阿臣两人正在开始拆卸佛堂与客厅之间的槅扇的作业。

  这一带与城里面不一样,葬礼一般在自家进行。

  尽管两人提出帮忙的就是这件事,不过反过来说,实际上两人当下也只能帮忙做这个。

  「——————」

  在里面的居室,叔叔正一边和梢枝商量,一边用电话联络亲戚,声音微微地传了出来。

  这个房子里只能听到叔叔微弱的声音,充满寂静,洒满积了些灰尘的发黄的荧光灯光。两人一边踩着咿呀响地板,默默地完成着左晃右晃地拆下槅扇,竖在了不起眼的走廊深处的工作。

  「——————」

  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从居室里传来的声音,判断叔叔和梢枝有没有开始吵架。

  总之现在似乎没什么问题。一真淡然地将手放在槅扇两侧,发出咯噔一声把槅扇抬起取下,带着略微的摇晃般到屋外。

  一真一边感受着重压之下胳膊上的微微疼痛,一边用穿着袜子的脚踩在榻榻米上,走向触感冰冷铺着木地板的走廊。袜子摩擦着榻榻米,使走廊“嘎吱嘎吱”地轻微作响。一真将怀中抱着的槅扇与之前挂在走廊墙壁那里的槅扇重叠摆好。

  「好……嘞」

  一真把地方腾出来之后,已经站在身后的阿臣连吆喝声都没有便轻轻地放下了槅扇。

  两人的基础体力截然不同。换做平时,两人会对这件事调侃两句,可是今天的两人之间没有这样的气氛。

  两人都莫名地面色沉重。

  然后一真此时并没有进行下一面格栅的拆除作业,就这么站在了走廊上,看着将槅扇立到一半的阿臣,手插在腰上,低声对阿臣说了一句

  「……那件事准备怎么办」

  「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

  阿臣依旧侧脸对着一真,混着叹息小声说道,然后重新转向一真,说

  「果然只能瞒下去了吧。现在说出真相,恐怕连姐姐会去撞车的」

  「你说的没错……」

  他们说的是凯撒的事。到头来,一真和阿臣对警察说明情况,不让梢枝知道凯撒已经被发现死于意外的事情,警察只把发现婶婶脑袋的事情告诉她,把其他部分帮忙瞒了下来。

  于是两人一直在想,「是不是真的该这样维持下去」。

  凯撒的遗体也还没决定要如何处理。尽管这件事也必须在明天得出结论,但是能商量的只有饲主家的家长,除了梢枝之外唯一的大人,叔叔。这也让两人非常不安。

  不过最首要的,是还不能告诉梢枝凯撒的死讯。

  两人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然后,一真他们两个暗暗担心,叔叔可能会多嘴说出多余的事情来。在一真他们心目中,叔叔绝对不是能够信任的大人。

  「琴里那样之后,梢枝姐已经很脆弱了呢……」

  「是啊」

  一真叹息,阿臣也点点头。

  「这种事根本想都没有想过,我一直觉得姐姐是琴里的姐姐,因此非常坚强。她也是用这的这份坚强照顾了我们,所以这次我们必须好好保护她」

  「你说得对。梢枝姐可是为了保护做了坏事的我和琴里,好几次对大人有时低声下气有时破口大骂。难以置信。我也完全没想到」

  对爸爸妈妈全都无法依靠的琴里来说,唯一能够取代父母的就是梢枝。梢枝的外表以及接人待物的态度都很温柔娴淑,然而内心坚强胆色过人,调皮的琴里和一真乱来之后闹出乱子的时候,梢枝不论何时都会冲出来帮他们,在一真和琴里心目中总是个十分可靠的姐姐。

  就算有爱贫血的体质,也并不羸弱,甚至给人一种能够带伤上阵的坚强印象。

  本笃定她的意志就是如此坚强,就是这样几乎被神话的梢枝,以琴里自杀这件事为契机,突然变得精神不稳定。

  「我们所认识的梢枝姐,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也不可能瘫坐在铁道正中央啊……」

  「是啊。她以前是个一定会回避最坏情况的人」

  「大概,在警察打来电话通知琴里自杀的噩耗,得知事情千真万确的那一刻,在电话机旁边倒下的那时候,以前的姐姐就已经不在了」

  「是啊,现在的姐姐让人担心。至少有个能够依靠的家人,也用不着让人这么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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