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吧」
千惠回答的语气很干脆。
许多层面上。苍衣并没有深究。
她的伤痕很惨。而且〈断章〉不知何时会爆发。失去家人所带来的金钱问题……想来并不轻松。苍衣没办法再多说什么,怀着沉重的心情,一时间陷入沉默。
「………………」
几秒钟,千惠什么也不说。
然后几十秒钟过后。不久,苍衣终于开口
「……你,恨我么?」
低着头,如此问道。
苍衣再决定要来这里之后,这句话就一直噎在心里。因为,在千惠眼前用〈断章〉了结她父亲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苍衣自己。
「…………」
苍衣是做出觉悟之后来到这里的,但准备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以及将它脱口问出之后的现在,他的胸口一直很堵,无法喘息。
沉默使劲揪紧苍衣的心脏。苍衣向往着普通的生存方式。那是尽可能的不希望被人憎恨…………断然不会被人当喊做杀父仇人,断然不会被人憎恨的,普通而平凡的生存方式。
苍衣用力攥紧自己制服的衬衫胸口。
苍衣不光杀了千惠的父亲,还导致千惠变成了现在的状态。苍衣觉得,被她憎恨是天经地义的。但苍衣还是很害怕千惠向他诉诸恨意。
如果到处逃跑不再去见千惠的话,至少能够浑浑噩噩的生活下去。
但是苍衣来到了这里。这是苍衣以自己的方式所表达的诚意。
苍衣想让雪乃回归正常的生活,因此他心意已决,要将会成为致命性障碍的事物全部抹消。
而事实,苍衣也这么做了。可是苍衣从未想过去忘掉那些。
曾经一位无名的女性对他说过,活着就必须承担一切。
就算不用提点,苍衣也觉得应该这样。他知道,这是夺走他人的普通生活的,普通的善良的人的,必须去走的路。
苍衣低下脑袋,等待千惠开口。
但是。
「————这很难说,我不清楚。我不想去想」
千惠的回答很淡漠。
苍衣抬起脸,探出身子。
「可是、我……」
他没说几个字又把话咽了回去。一旦说的太破,会让千惠回想起很多东西。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
「没关系。这也算是让我不去想的练习」
千惠轻轻一笑。
「尽管不是太明白,我还是已经理解了,这并不是怨恨谁,或者怪罪谁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在这里————叫做〈支部〉来着?我和许多受到帮助的人见过,也说过话。虽然没人像我这么身体遍体鳞伤的,但有人心灵比我千疮百孔」
「……」
「于是,我们试着聊了很多事情…………尽管现在我还是一头雾水,不过我认为那是天降横祸,就想试着一阵子都不要去想它。所以你刚才用不着道歉。我可能也对你说过一些难听的话,不过我现在是不会道歉的」
面对垂着头的苍衣,千惠维持着微妙的笑容,说
「说真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次事件对我来说有多沉重,对我的影响会持续要什么时候,但在平静下来之后,我会试着去思考的。而在思考之后,我也可能会向你道歉,说不定还会恨你。对不住了,现在还是别往心里去吧,如果你能在那个时机到来为止耐心地等待并以平常心和我相处的话,我会相对轻松一些的」
说完,千惠拿起了放在身旁的除菌喷雾的罐子,在腿上摆弄起来。
「至少当下的我,不讨厌你」
「…………非常感谢」
苍衣鞠了一躬,说道。
一股难以名状的安然之感在他的心头弥漫开来。
然后苍衣也感觉到,这股安然之感其实是不被允许的。
这么一来,就不能笑雪乃教条了。然而之所以即便如此也没有没有一丁点的认为被千惠憎恨、责备才更加轻松,苍衣认为全是因为自己的狡猾。这是“普通”的狡猾。
「……!」
此刻,在远方传来被风所扰动过的,声音扭曲的警报器。
警报声并不紧急,是自治团体的扩音器发出来的。苍衣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时针正指在十二时。
「啊,这是办事处的午间警报」
千惠对苍衣如此讲解。
接着
「姐夫他们,午饭打算怎么办呢」
说完,向敞开的入口之外看去————她「啊」地嘟嚷了一声,表情狐疑似的微微黯淡下来。
「咦?」
此前一直对着千惠的苍衣,跟着转向了入口。
只见一头茶色长发的青年从没有院门门户敞开的外边的门走了进来,快步径直朝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