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人出声前,瑞纪都没发现自己双手掩面、僵立在烧香台前。
主动关切的人是香奈的父亲。他看见瑞纪后,露出诧异的神情。想必是注意到她就是目睹女儿过世的那个朋友吧?
「失礼了……」
瑞纪勉强挤出一句话,便逃也似地快步离开。她之前思考过,是否有义务向香奈的父母说明她过世时的情况,但现在没办法,自己还没办法有条有理地叙述一切。
走出会场,搭上公车,瑞纪恍惚地看着窗外辽阔的市郊风光,行道树的叶子都落光了,看起来好冷。
冷静下来后,瑞纪才发现左手的伤口阵阵发疼。那一天,香奈的指甲抓出的伤痕迟迟没愈合,偶尔仍会渗出血。
疼痛唤醒了记忆,瑞纪忽然想起一件事。由于极力避免去回想香奈过世那天的情景,刚刚没反应过来,但香奈在世最后一天,身上穿的也是浅粉红色的衣服。
5
必须清空和人的住处了。请搬家公司报价后,春男和父亲两个人一起动手打包。弟弟就读东大时使用的教科书和讲义都放在书架上,父亲装进箱里,一边说:
「对了,我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想问和人的事。」
「怎么回事?谁打来的?」
「对方自称是出版社的记者。」
听父亲说话时,春男忙着用报纸将厨房里的餐具一件件包好,放进箱子。可能是弟弟的死法太过特殊,引起媒体的注意。
「我拒绝受访了。」
「嗯,这样比较好。」
和人一个人住,东西相对少。中午着手整理,晚上就差不多清完。冬季柔和的阳光从窗帘拉开的窗户斜斜透进屋内,春男不禁想象起,和人住在这里时过着怎样的生活。
两天前,春男和山村瑞纪一同造访富田咏子的住处。救下上吊的女生、打电话叫救护车,当然是惊心动魄的遭遇,只是跟亲眼目睹弟弟遗体的冲击相比,就都不算什么了。
对……不起……
你们……被诅咒了……
富田咏子的话语闪过脑海。她认为害死和人的,多半就是诅咒。这种想法一点都不科学,不过春男对于鬼神抱持宽容的态度,就算世上有超越人类智慧所能理解的事物也不足为奇。
和人临死前,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屋里大喊「不要过来」。说不定那天晚上,富田咏子讲述的故事里,那眼睛大得离奇的女人就站在弟弟面前。
春男停下装箱的动作,转头望向和人断气的地方。喷溅在墙壁与地板上的血迹与肉屑,已有专人打扫干净,但当时的情景和血腥味依然清晰地留在记忆中,一股无处排解的苦闷堵在胸口。
「Memento mori,勿忘你终有一死吗……?没想到和人居然会看这么深奥的书。」
父亲在床上坐下,翻开一本书。那似乎是有关生死学的书。从书架上抽出的书成堆摆在纸箱四周,几乎都是些书名看起来就很艰深的学术书或小说,漫画倒是不多。
父亲神情落寞地翻阅书页。和人死后,父亲不曾因这场天降横祸激动咒骂,也不曾哭哭啼啼,但他并非不悲伤。父亲从以前就是如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无论对什么事都淡淡的。或许是母亲过世时,他的眼泪就流干了吧。
「妈妈过世时是什么情况?」
「你不记得啦。倒也难怪,那时你还小。」
父亲阖上书,目光转向春男。那双眼睛沉稳一如大象或鲸鱼。
「重要的人过世,有一个好处,你知道是什么吗?」
「好处?怎么可能有好处……」
深爱的人过世,就是场悲剧,不可能有什么正面意义。
父亲的神情含笑,同时带着一丝悲伤。
「就是死亡变得不再可怕。一想到她超越对死亡的恐惧,去到另一个世界,不知为何,我就觉得死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父亲说完便转过身,继续把和人的书装进纸箱。他细心地将每一本书封面上沾染的灰尘拍掉,才放进箱内。望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春男忽然明白,他正用自己的方式悼念和人,胸口不禁一阵酸楚。
餐具打包完,春男开始收拾书桌。整理到抽屉中的物品时,似曾相识的手表映入眼底。银色盘面,皮革表带,指针式设计的手表。那是和人满二十岁时,春男送给他的。这支手表并不特别昂贵,但和人总是戴着。上次过年回家时,他也戴着这支手表,连穿书店制服跟加藤香奈和富田咏子合照,也不例外。即使主人不在了,手表上的指针依然一格一格转动着。
要是更常跟和人联络就好了。如果经常打电话找他说话就好了,即使他嫌喽嗦也无所谓。此刻,懊悔不断涌上春男的心头。
「对了,你昨天是不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父亲拿封箱胶带贴住纸箱,一边问。
「女人?」
「今天早上朋友来慰问我,提到昨天在街上看见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应该是山村瑞纪吧?大概是两人走在一起时被看见了。
「你交女朋友喽?」
「没有啦,只是朋友。」
春男回答时,脑海浮现山村瑞纪的模样。她的五官端正,甚至散发着一种白鹿般神秘的气质。只是,搞不好她连春男长怎样都记不清楚,毕竟两人几乎没对看过。春男不认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