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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等你们来,请进。」
她露在袖口外的手臂瘦得吓人,照片里的她身材更正常些。可能是好友接连过世,她这几天都食不下咽吧。
脱鞋踏入屋内,黑檀木地板铺成的走廊上,空气中透着寒凉。富田咏子领着春男与瑞纪到一间铺着榻榻米的和室后,两人脱下大衣,在坐垫上端正跪坐。房里设有佛坛,摆着一张约莫是富田咏子双亲的遗照。她是一个人住在这幢屋子吗?感觉不出还有其他人在这里生活的迹象。
春男递出事先买好的点心,富田咏子虚弱地微笑。
「谢谢,让你费心了。」
和室旁就是檐廊,虽然是阴天,院子里常绿树的蓊郁绿意依然鲜明。池水表面没有结冰,可见气温还在零度以上。和室一隅摆着暖炉,想必早就开启暖和室内。
「和人的事,还请节哀……」
富田咏子跪坐在榻榻米上,低头说:
「我常请教他课业上的问题。」
「那小子的成绩的确一向很好。」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瑞纪。
「还有香奈。我们三个常在下班后一起去连锁家庭餐厅吃饭,和人会帮忙我与香奈完成报告,每次都弄到很晚。」
「香奈常提到,打工的店里有同事会教她功课,应该就是指和人吧。」
春男想象着和人跟她们在夜晚的连锁家庭餐厅开读书会的场景,胸口忽然一紧,几乎要落下泪来。富田咏子讲述的,是春男从不知晓的和人的日常生活。春男内心深受触动,原来和人在东京这个大都会过着这样的生活。许多事情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明白。今后如果想了解弟弟的人生,只能像玩拼图般一一拼凑这些逝去的日常碎片,他不禁悲从中来。
春男重新坐正,询问富田咏子:
「昨天在电话里也提过,关于他们过世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什么都好,再小的事情也无所谓。」
山村瑞纪也加入询问的行列。
和人与加藤香奈都死于心脏衰竭,眼球当场破裂,这些细节富田咏子似乎都知道。书店同事曾联络她,而她也在社群软体上搜集相关资讯。
「那个……」
她仿佛有话想倾诉,望着春男和瑞纪开了口。
可是她没再说下去,又闭上嘴,看来是心里有所顾虑。富田咏子摇摇头,垂下目光。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春男如此认为。
「我不相信和人只是死于心脏衰竭,他死前打电话给我,当时我听到他大喊『不要过来』。」
春男一说完,富田咏子惊愕地抬起头。
「和人说『不要过来』吗?」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一瞬间惨白如纸,仿佛随时会昏倒。
「你知道些什么吗?」
瑞纪追问。
富田咏子面露怯意,轮流望向春男与瑞纪。
她的反应显然是知道隐情。
「的确,我怀疑他们的死与某件事有关。不过,我觉得这种想法很蠢,犹豫是否应该告诉别人。」
「富田小姐,请告诉我们。」
瑞纪开口拜托后,富田咏子迟疑地描述起事情经过。她似乎还没能整理好,遣词用字十分慎重。
「我们前阵子去泡温泉。」
是去F县Y市的凑玄温泉。那个温泉乡位于山麓,从东京过去要先搭电车再转乘公车,单程约需三小时。
「我们在那里听到一个恐怖故事,或者该说是鬼故事?总之,就是有一个女人,一个眼睛大得离奇的女人,会紧追着人不放的故事……」
7
刺耳的闹钟铃声响起。
森川俊之从床上跳起来,浑身是汗,似乎是作了恶梦,只是睁开双眼的瞬间,便忘得一干二净。
心脏在胸口剧烈跳动。他抹去额头的汗水,决定先下床。可能是煤油暖炉设定的温度太高,房里又闷又热,几乎令人窒息。他拉开窗帘及窗户,呼吸早晨新鲜的空气。透着寒意的晨风吹进房间。
俊之家位在山麓高地上的住宅区,是父亲在世时买下的独栋房子。清新的空气流进肺部后,他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窗外,蒙蒙的晨雾中,可望见山脚下的城镇。旅馆密集的那一区冒着白茫茫的水蒸气。
吃完早餐,他打理好自己,准备出门。母亲一如往常,到玄关送他出门。
「你今天会晚回来吗?」
「跟平常一样吧。」
俊之牵出自行车。骑车到他任职的那家温泉旅馆大概要花二十分钟。去年他还骑着这辆老爷车去高中上学,现在已直接改为通勤用。
高中毕业后,他曾犹豫是否该上大学,最终仍决定在老家附近工作。俊之居住的Y市没有大学,如果想继续升学,势必得搬到其他地区,但他不忍心抛下母亲独自离家。
俊之的家乡有温泉这项得天独厚的观光资源,名气虽然比不上热海或箱根,但相对地观光客也较少。之前杂志还专题介绍,说是不为人知的温泉秘境,所以有一些年轻人来玩。当地的温泉旅馆每家都在招人,俊之高中毕业就立刻去实习,接受员工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