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听说泽克斯遇刺了!」
原本在一边听取战报一边和厄米尔的临时特使商谈的阿斯塔脸色大变,直接冲进了救护所。
意识朦胧的泽克斯安慰了友人一句别担心又昏了过去。此后几次醒来时,阿斯塔都陪在床边。
总不可能是一直在这边陪着吧,一定是他刚好过来了而已,巧合而已,巧合。泽克斯这么想着,仔细看了看阿斯塔,他脸上已经憔悴得分不清谁才是伤员了。
直到泽克斯完全恢复意识,阿斯塔才终于同意离开。
战况胶着之下,泽克斯索性脱离了战线,专心养伤。一个月后,虽然伤口多少还有些疼痛感,但基本已经能自由行动,也恢复了挥剑练习。
相较于身体,内心反而更难痊愈,一直遭受着混乱感与空虚感的折磨。
据当时也在场的塔尼娅说,在阿尔卡失去意识之时,泽克斯原本打算放出的魔术不知为何对着他自己释放了出来。不过因为自卫本能在,基本没怎么受伤。但塔尼娅担心的不是受伤,而是泽克斯的精神状况。毕竟她也目击了之前泽克斯发出的野兽般的咆哮。
而且,自那天起,泽克斯发动不了魔术了。
原因尚未查明。让研究导脉构造的魔导士诊断后,确认了导脉方面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完全是心病。
试着静下心来集中精力咏唱一下擅长的咒语,有助于找回控魔的感觉。那位魔导士还建议道。
但这对泽克斯而言毫无意义。泽克斯使用魔导、发动魔术原本就和咒语毫无因果关系。
只要想起来就好了。与雷昂的导脉相连、实行控魔时的感觉。陪在身旁的淡淡气息。宛若夕阳余晖的温柔光芒……只要想起来的话。
但却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越是在脑中追寻,越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与之相反,某些尘封的记忆却在脑海中一下变得鲜明。
以前只能记起带给自己恐惧和憎恶感的拉瓦尔塔骑士团旗帜,现在则是连同集落遭袭、家人和同伴被屠杀、庇护着自己的母亲在眼前死去、以此为契机的暴走、将在场的拉瓦尔塔士兵全灭之事。还有因此被发现了魔导才能,得以一个人幸存之事。全都鲜明地回忆起来了。
事到如今,泽克斯又再度因为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人幸存而濒临崩溃。同时也因为失去了一直以来拼搏着的目标而手足无措了。
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为何又会在这里?
泽克斯反复地做着梦。诸样的梦。家人遭到杀害之时。杀死奇伦之时。攻打阿尔卡之时。不知何时,屠杀家人的拉瓦尔塔骑士的脸,化作了自己的模样。还有完全记不清内容的,眼前漆黑一片的梦。半夜里他总会因激烈的悸动和恐惧惊醒、或是被自己的惨叫声吓醒。
惘然若失地坐在床边,泽克斯回忆起自己来到「黑铁槛」之后的四年间。
一开始他只是执着于展现实力、获得认可,想让人刮目相看。想着若能实现的话孤身一人奋斗也能忍受。但他和阿斯塔相遇了,和小队达成了和解,和他们共度的日子里充满了喜悦。与此同时,他也受尽不了不公正的待遇。在「黑铁槛」内因为塞尔蒂亚人的血统而备受排挤,在城中因为魔导士的身份而饱受轻蔑。终于他意识到,无论如何努力、无论立下何等功绩,也无法让众人认可自己。
因此他被愤慨于魔导士们所遭受的待遇,想要采取行动的阿斯塔所感动。为了两人的友情,为了自己也有所共感的崇高志向,他决定与阿斯塔并肩战斗。因此,阿斯塔决定叛离拉瓦尔塔时,他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再那之后历经战斗,攻打阿尔卡也好,夺去了诸多人的性命也好,亲手制造出了地狱景象也好,为了实现目的,那都是必经之途。为此必须忍受住内心的煎熬。
他早就明白这一点,因此也从未后悔过。只是,在接受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同时,又开始心生疑惑。
自己并无主动害人之心。更不想沦为当年屠杀同胞的拉瓦尔塔骑士一个模样。但意识到时,自己已经和他们站到了同一立场上。
本以为一直走在自己所夙愿的道路之上,难道是在何处走岔了吗?还是说,在迷惘之中,自己所期望之道已经延伸向了自己所憎恶之处了吗。
四年谈不上长,但期间层出不穷的诸多变故,让泽克斯再也看不清自己了。
此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泽克斯答应一声,静静推开的门后露出了塔尼娅的脸。
她犹豫了一会才走进房中。
「脸色好差。你一直睡不着吗?」看着泽克斯的脸,塔尼娅眉头紧皱。
就算睡下也无法获得休息,只会饱受梦魇的折磨。但泽克斯也不愿明说,只是耸了耸肩企图蒙混过去。
塔尼娅的目光仿佛看透了泽克斯的心思,但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坐到了泽克斯身旁。
「伤口愈合得怎么样?」
「基本好了,没什么问题。」
「导脉呢?」
泽克斯咬紧了嘴唇。答案显而易见,但他出于恐惧不愿亲口说出来。同伴们所需要的正是泽克斯的魔导能力,若是失去了这个,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坐在身旁的塔尼娅仿佛在思虑着什么,然后终于开口道:「那个、泽克斯。我觉得你离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我离开战线已经有一个月以上了。」
「我不是指这个、而是说,从玛哈……不,从解放军离开。」
一时说不出话来的泽克斯,只能苦笑。
「看来用不了魔导的我,就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