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城……在「深层」,居然会遭遇这种事态……)
本来他们是没空上演这种闹剧的。
除了穿著问题之外,现在的琉他们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要是遭到怪兽袭击,就真的完了。他们必须拋开羞耻,做现在能做的事。
不过──琉感觉这里不会出现怪兽。
贝尔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这条清流附近没有迷宫(地下城)特有的紧绷气氛。感觉不到怪物(怪兽)的存在或呼吸,甚而连半点视线都没有。除了潺潺流水声之外,听不见任何声响。
能够休息足足一小时以上,也证实了琉的直觉是正确的。
只有这个空间,甚至给人一种时间流逝得较慢的感觉。
「……」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好不容易能休息却这么紧张,原本能恢复的体力都恢复不了。
琉如此劝说自己,然后开口了:
「……有件事情,我必须问个清楚。」
「咦……啊,好的。什么事情?」
一方面也是想扫除这种气氛,琉有件一直想问的事。
琉看向贝尔,问道:
「您那时候,为什么要回来?」
「那时候」指的是竞技场那件事。
琉的判断并没有错。她无意赞许自我牺牲的行为,但那个状况是「不得不做选择」的场面,是「不得不放在天秤上衡量」的时刻。现在能够脱险只不过是结果论。
「只要走错一步……不,就算没走错也会死在一起。」
「……」
「您早就知道竞技场底下,有这样一处空间吗?」
「不知道……」
「那么,您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来?」
她跟原先的感情划清界线,以冒险者的身分问道。
被琉表情严肃地瞪著,贝尔没有别开目光,回答了: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人死了。」
贝尔的话语简单扼要。
他的心情,纯白而直率。
恐怕真的就只是这样吧。只因为如此,就救了琉。
琉看出了这一点,知道他毫无算计、盘算或目的,就只是为了救回琉的性命。
贝尔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破坏了强迫人做抉择的天秤。
竭尽全力,急中生智,以受伤为代价,对世界做出了反抗。
「……」
全部,都只是碰运气。
幸好竞技场偶然地层下陷才能平安脱险,如果没有下陷的话──
……如果没有下陷的话,他大概还是会对付剩下的怪兽,抱起琉带她出去,成功救到她吧。
这个少年,一定办得到。
现在的琉,忍不住这么觉得。
「贝尔……你愿意听我说吗?」
当琉注意到时,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就像以前某天在迷宫乐园做过的那样,将一切告诉身边的少年。
包括自己发生过什么事,【阿斯特莉亚眷族】后来怎么了;她把瞒著没跟任何人说过的事,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少年。
还有自己的罪愆、过错与后悔,全都暴露在少年面前。
「──男性驯兽师(闍罗)所说过的牺牲,就是这个意思。」
「……」
将一切娓娓道来之后,琉逃避似地让视线落在地板上。
自行暴露的旧伤又热又痛。
她现在,非常怕听到少年唇间发出的声音。
缓缓地,贝尔开口了:
「那么……您还是应该活下去,不是吗……」
他垂著眉毛,笑著说。
「因为琉小姐珍爱的那些人……是希望琉小姐能活下来才战斗的。」
「啊……」
「就连我这个笨蛋也知道,假如琉小姐死在这种地方的话……亚莉榭小姐她们一定会生气。」
气她不懂别人的心情。
他就像仔细讲给小孩子听一样,慢慢地一字一句说著。
贝尔并没有瞧不起她,也没有骂她,只是有一点点生气。
就好像在说「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原谅你」,要琉回心转意一样。
用近似希儿的气质,以宛如亚莉榭的眼神。
少年的眼瞳再次弯成月牙,像是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