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国家的异端审判官相当难缠。我可能在路途中遭到暗杀。如果我没有安全抵达清洲城,请代我转达织田信奈大人:『未来』并非注定不变。世界已经在您的面前打开了大门。请您务必走在自己所相信的道路上──并且坚持到底。您所走的那条路将会成为人类未来的希望。」
相良义阳在加斯帕尔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不记得自己走过的路途、过去、身分,只能只身在异国旁徨之人的孤独身影。但是,他的眼中没有迷惘。相信自己能改变织田信奈「命运」的意志支持着这个男人。在那股意志之中,没有「疯狂」的情绪。那既不是狂信,也不是欲望或情感纠葛。他的灵魂平静如水。是过去让濑户内的海盗王村上武吉为之着迷的那双「眼睛」。
加斯帕尔不是为了探索自己的过去,而是为了改变织田信奈的「命运」而活。他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远渡重洋来到日本。
这点与相良良晴舍弃寻找让自己回到未来的方法,只为了守护织田信奈而在这个战国时代奔波奋斗是一样的。
「我弥助会好好守护您,加斯帕尔大人。我会护送您安全抵达织田信奈的面前。因为您就是为此来到日本的……」
宛如影子般贴身守护相良良晴的忍者,蜂须贺五右卫门与成为加斯帕尔的影子守护他的少女弥助,在某方面也很相似。如果加斯帕尔是天主教阵营所说的那种狂信者,像弥助这样聪明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跟随他。
啊啊。他究竟是进入第二轮人生的相良良晴,是自己的弟弟呢。或是──
※
聚集于清洲城镇高喊「大奥革命」的女孩子们又因为「黄金十字军舰队出现于相模湾」的传闻而陷入哗然。现在已经不是鼓噪大奥该怎么样的时候了。没错。所有人都为战国时代的结束感到欢喜,以过节庆的心情吵吵闹闹。谁都没有真正对织田信奈树立的政权抱持敌意。大家都相信没有战争的世界,可以为恋爱生活的世界已经到来了──
在听到今川义元带来的报告之后,清洲城的「清洲会议」也瞬间变成了黄金十字军对策本部。信奈与诸位大名对大奥问题或国土划分问题而产生的对立在转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看起来,现在已经不能引退以大御所的身分在骏河悠闲度日了呢。更何况骏河正面临了危机。为了阻断小田原城与西国的联系,十字军舰队搞不好会在骏河登陆……如果东海道遭到控制,西国就会被切割出去。」
「梵天丸现在一定在亲生父亲与日本之间挣扎吧。如果新教与东国联手,旧教与西国联手,这个国家就会被一分为二。绝对不能让日本遭到分裂啊,信玄。」
对于代表东国的两位战国最强武将,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而言,这场元日战争之后最大的国家危机也是一个从未体验过的意外状况。两位沙场老将已经着手计画针对十字军舰队的防卫战略。然而,这不是国内的会战,而是日本几乎未曾经历过的国际战争。和那场元日战争不同。这不是在战略、战术层级上可以解决的问题。需要更高度的政治判断力。
而具有那种国际政治洞察力的人物,在日本里只有一个──
那就是当她还是尾张国公主时,就经常做着跨出海外的稀奇古怪「梦想」。并且以此为前提不停奋战,推动国家建设的「傻瓜公主」。
织田信奈。
全场的意见在沉默中达成一致。从全国来到清洲城的公主武将们都等待着天下霸主•织田信奈的判断。开战,或是全面投降。还是与天主教结盟将日本分割成东西两半,对抗新教势力。不对,应该先决定的是该如何处置从九州上洛待在京都南蛮寺的传教士加斯帕尔。如果不引渡他,十字军舰队就会不由分说登陆日本本土!
「……梵天丸派遣使者到欧洲的事差不多都符合历史。但是时期早于史实太多了。再加上各种与史实些微的不同反覆累积,最后招来这种夸张的事态。难道『历史』打算以世界级规模进行修正?」
相良良晴的未来知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截然不同的「未来」已经以超乎预料的形式,以最糟糕的形式,来到良晴与信奈他们的面前。在这个十六世纪末,宗教战争打得最激烈的时代里,新教与旧教竟然联合起来派遣十字军舰队来到日本。反而让知道未来的良晴无法相信。航海路线确实存在。西向航线与东向航线早就已经被人发现了。但是……十六世纪没有巴拿马运河,也没有苏伊士运河。欧洲的船队不管往西航行或往东航行,既不能从地中海开进红海,也无法突破连结南北美洲大陆的巴拿马。他们一定得突破非洲的好望角或是麦哲伦海峡才行。
「……但是,法兰西斯•德瑞克就办得到。他从大西洋远远绕过南美大陆,在麦哲伦海峡的南边发现『德瑞克海峡』,成功进入太平洋。是一位海盗中的海盗……但是为什么他会绕到日本来?而且竟然还是梵天丸的亲生父亲。这是我造成的吗?因为我不断窜改历史,结果最后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反作用力。」
露易丝•弗洛伊斯用绳子绑住了自己的身体,跪在织田信奈与相良良晴的面前。有着重度女性恐惧症的奥尔冈蒂诺颤抖地说着:「您您您您您竟然把自己给绑了起来弗弗弗弗洛伊斯大人?」同时握着绑在弗洛伊斯腰间的绳子末端。
「这不是良晴先生的责任。信奈大人,良晴先生。一切原因都是我写太多信了。为了将日本的历史与文化流传到后世,我寄了大量的书信给上帝会。我明明知道征服者派觊觎日本……却连与加斯帕尔大人对话的内容也送去上帝会的本部,给了他们派遣十字军的借口。还有,在堺町读『约翰启示录』给梵天丸妹妹的人也是我。我本来打算模仿佛教僧侣讲述地狱游记的方式说故事给她听……一切都是我太大意的错。虽然后悔也没有用,但以结果来说就是我为日本招来这种灾厄……请您处分我吧。」
这样啊──信奈说了这么一句,就命令侍童乱丸割掉绑住露易丝的绳子。
所有公主武将都大吃一惊。因为与「大奥骚动」中对良晴针锋相对,又哭又闹的时候相比,现在的信奈表情已然彻底一变。谁也没看过信奈如此庄严的表情,就连胜家或长秀都没看过。
织田信奈的眼中熠熠生辉,燃烧着火焰。燃烧着宛如太阳的火焰。
面对前所未有的国难,唯有织田信奈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