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卷之三 宇佐八幡神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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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二阶崩之变」。

  因盐法师丸废嫡争议而引发的派系斗争发展到最后──盐法师丸的父亲、后母、后母所生的弟弟‧盐市丸,所有人都被入侵府内大友馆的谋反者所杀。

  这项犯行发生在大友馆的二楼,故称为「二阶崩之变」。

  这场政变发生时,年幼的盐法师丸刚好被父亲命令离开大友馆、躲在别府的温泉地区一边畏惧即将到来的命运一边发著抖。预言成真了。自己明明知道未来,却没能阻止。不愿为了改变未来而战,就等同是自己杀死了父亲他们。盐法师丸对自己的胆怯感到自责不已。

  活下来的嫡子‧盐法师丸于是继承大友家的家督之位,成为了丰后的小小女王。

  当上大友家第二十一代当家的盐法师丸改名为「大友义镇」。

  「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公主大人受到骚扰的!」大友家的好战派老将,同时也是无比忠臣的户次鉴连拚命保护这位背负著残酷命运的公主。他靠著武力逐一镇压了指责义镇靠不住、没力量,甚至还污蔑她「弒父」而企图谋反的不忠家臣。

  不过,就算户次鉴连为她做了这么多,义镇也没有打从心底信任他。

  我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心中存有丝毫善念。为了存活眼睁睁看著父亲、后母、弟弟被杀,这是我的本性啊。没有家臣会仰慕这种君主的。即便是户次鉴连,总有一天也会对我感到厌倦而背叛的。

  而且……我还有一位弟弟‧盐乙丸。那个孩子拥有足以突破预言的运气,也有著彪炳的战功。户次鉴连等家臣未来一定会逼迫我退位,转而拥戴盐乙丸为新任当家的。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的话,我或许就会被杀的。那是最适合我的下场了。我不可能成为九州六国的女王的。

  (没关系。若是为了盐乙丸好,要我放弃丰后女王宝座也无妨。我只求能够抵消自己的罪啊……)

  遗憾的是,连盐乙丸也成了命运的牺牲品。

  义镇与盐乙丸的母亲出身中国地区的霸主‧大内家。

  大友家之所以会发生义镇嫡子地位存废的争议,就是因为义镇身上流著宿敌‧大内家的血。

  而「二阶崩之变」之后陷入不利局势的反义镇派,全在户次鉴连一派的武力镇压下失势了。

  大友家与大内家长年因为互相争夺九州最大的贸易港‧博多而关系紧张。原本义镇执掌大友家一事理应能稳固两家关系,双方应该不会再开战了才对。至少义镇是这么相信的。

  然而,战国是个经常发生以下犯上乱事的时代。

  即使贵为人君……即便身为中国地区霸主……或许只隔一晚就有可能命丧九泉。

  大内家的当家‧大内义隆突然遭到家臣‧陶晴贤所杀。

  犯下弒君之罪的陶晴贤要求继承大内家血脉的义镇之弟‧盐乙丸接下新任大内家当家的位子,想藉此篡夺大内家的权位。

  「如果拒绝陶晴贤的要求就会与陶家开战。现在的大友家还没有余力打仗啊。」

  「陶晴贤杀了他的主子。那种人会拥戴盐乙丸大人,也只是为了将盐乙丸大人当成傀儡罢了。想必中国地区将会陆续出现企图讨伐陶家、称霸中国的武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盐乙丸大人性命堪忧啊。」

  「可是陶晴贤开出条件,只要让盐乙丸大人前往大内家,他就会割让大内家在筑前的博多港喔?」

  「只要取得博多,大友家就可以透过贸易获得庞大财富了!」

  「失去西国第一名将‧大内义隆的大内家已是日薄西山,没有余力出兵九州了。博多那种地方我们随时都能够抢下来啊。」

  「但我们主公……很讨厌……战争……」

  大友家家臣团再次陷入各执己见的状态。

  当大友家被卷入这种充满战乱阴谋与犯上举动的漩涡而一团混乱时,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是异邦人。

  那是来自遥远欧洲、横渡七海到日本传教的上帝会传教士。

  方济各‧沙勿略。

  义镇对自称宇佐八幡神使者的三名老妇人「预言」感到害怕,因此倾心于日本自古以来的佛教……主要是鎌仓时代后许多武家归依的禅宗。她不断地挣扎,想要透过坐禅的修行达到「开悟」境界。就某种意义来说,禅宗是一种自力救济的宗教。贵族倾心以「诅咒、伏魔的技术」为主体的密教,民众信仰著只要坚信阿弥陀佛就能够获得救赎的净土宗佛教(本猫寺也是由净土宗延伸出来的),两者都与重视理性的义镇不合。义镇认为,只有透过自我探求「开悟」境界的禅宗才适合她。然而,禅宗还是拯救不了义镇。

  义镇拥有高超的智力与敏锐的感性。比起当个武人,她更像是一位知识分子。不过,因为自幼被父亲疏远与遭到废嫡的经验,再加上无力反抗宇佐八幡神预言,眼睁睁看著父亲、弟弟死去的罪恶感所造成的创伤,义镇心中一直存在著某股无法压抑、不断在体内扰动的强烈「感情」。那种感情可说是「想要他人认可,期望被人所爱」的渴望──即认同感。而这样的渴望是无法靠自己满足的。

  不过,义镇对天主教与沙勿略一无所知。她之所以接见沙勿略,表面上的理由是对南蛮贸易带来的火枪与硝石感兴趣。

  造访府内大友馆的沙勿略是名削瘦的年轻男子。他五官端正,散发的气质会让人认为是南蛮国家的贵族。不过,他的容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

  沙勿略也不像是一位身强体健的人。长途航行与对日本气候水土不服,这些因素都对他的身体造成了难以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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