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卷之三 安土假期

竹棍痛殴政景坚硬的额头、隆起成小山的肩膀,还有厚实的胸膛。

  尽管政景被打得浑身是血,但却仍是露出浅浅微笑凝视著景虎──

  从那天之后过了没多久。

  景虎──上杉谦信随著宇佐美定满和直江大和一同回到了越后。

  她在先一步回来的长尾政景面前宣布说:

  「政景,我不会逃,绝对不会逃走。你这个家伙没有把我从天界拉回地上的力量。」

  政景只是露出无所畏惧的表情笑著说:「或许真是如此吧。但最后一定是我赢。就算变成尸体、只剩灵魂,我也一定会把你拉下来的」。

  接著──第四次川中岛决战爆发,越军、武田军皆伤亡惨重,那是之后没多久的事情了。

  当军师‧宇佐美定满和谦信心腹大患‧长尾政景一同坐船出游而溺死、谦信收养政景遗孤为自己养女时,原本因为连年发动没有回报的义战,特别是多场毫无成果的川中岛之战而近乎分裂的越后终于统一在谦信名下了。

  当年在高野山慰留谦信的三名男子如今只剩下直江大和还活著。然而,在其他两人横死后,他也迅速变老、身体状况变得很差,并这样静悄悄地过世了。直江大和到最后仍然坚守终身单身的誓言,并将宇佐美定满介绍、当成自己养女抚养的年幼公主武将‧直江兼续托付给了谦信。

  ※

  离开鬼屋,靠自己双脚走在路上的谦信继续说道。

  说著宇佐美定满、直江大和、长尾政景。

  这几位男人和谦信共同生活、偶尔起些冲突,并在最后葬身于越后那片土地的往事。

  良晴知道。

  上杉谦信并不是突然凭空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天才,而是受到许多生于战乱的越后人细心呵护、仇视叱责,这才造就了她这个有如梦幻结晶的奇迹。

  然而,因为存在于充满男武将之越后的谦信过分耀眼,反而使得许多男武将为了野心而发狂。

  正因为如此,谦信只能把自己关在毗沙门堂誓言终身守贞。

  良晴心想,这简直是把自己关在冰雕城堡的白雪公主嘛。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织田信奈那么愤怒吗?相良良晴。那个女人获得神器之力、取得天下、登上等同于神的地位,然而却对全日本人宣布她不会放弃人类身分、不愿割舍恋情。感觉上就像是在彻底否定我的生存之道一样。」

  「你误会了,谦信。信奈没有打算当神,她只是希望以人类女孩的身分活下去。对神佛显灵还有怨灵作祟感到依赖、畏惧。想要彻底终结这样的时代,使人们能够凭藉人的力量掌握未来。这就是信奈所选的道路。那个家伙很容易受人误解,所以才会被诬陷是个想要破坏神佛、铲除传统的恐怖魔王啦。」

  「当她在摠见寺树立自己的神像时,我就没办法相信她了。」

  「那只是在对自称毗沙门天化身的你开玩笑啦。」

  「你说什么?看来我非得消灭织田信奈不可了!」

  「好啦好啦,先冷静一下。不过,尽管长尾政景娶了你姊姊后还对你死缠烂打,不过他的话也不无道理。谦信,你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只为了遵守与逝世者的约定而活啊。」

  良晴对上杉谦信有股难以抹灭的莫名焦躁感。

  他心想:尽管只有在京都见过一次面,再加上这半天于安土相处的时间,我没有资格对她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不过,就算自己知道,但还是想说啊。

  「你把我当傻子吗?连你都把我当成玩毗沙门天扮演游戏的小孩吗?你想说我只是因为看到父亲战死在眼前而受到冲击,为了保护自己内心才说了自己是毗沙门天化身那种话吗?错了!我是为了继承宇佐美还有直江的遗志啊。」

  谦信涨红了脸,手里的青竹棍砸在良晴的肩上。

  「你为了在乱世彰显公义,选择以毗沙门天的身分而活,我认为那个志向既高贵又美丽。我相信宇佐美先生还有直江先生也看出你那颗纯真的心中怀有超越一切的高洁梦想。的确,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引导众人,乱世就无法获得终结。你拥有那股力量。继承他们的遗志固然重要,但活著的人仍然需要希望,是有未来的希望。然而,我觉得如今的你却被毗沙门天还有与死者的约定束缚,没有一天是在享受自己的人生啊。」

  「是呀。如果将与恋人接吻那种光源氏风流扮演游戏当成自己的人生,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吧。然而,那种东西……尽管对凡人来说可能必要,不过对毗沙门天而言却是无用之物啊。」

  「就算一天也好,你要不要暂时换条路走走看呢?」

  「不,毗沙门天说我命不久矣。葬送织田信奈后,我的毗沙门天生涯也会随之结束。原本我就认为自己活不了这么久,毕竟我的天生体质如此孱弱,模样还像只丑陋的兔子,因此我不想要留下遗憾。上杉谦信是把一切奉献给义的义将,是真正的毗沙门天!──只要后世能够如此传颂的话,我这条短暂的性命就无牵无挂了。如果活太久的话,还要担心露出丑态而被烙上不配当毗沙门天的印记呢。只要能够贯彻终身守贞的誓言直到死去,并维持无敌不败的战绩,以正牌毗沙门天的身分归天,养育我的宇佐美定满还有直江大和一定也会感到欣慰吧。」

  谦信眯起眼睛细细低语著。

  「谦信!你错了!」

  良晴紧抓谦信的肩膀怒声叱责。

  一股热血瞬间冲上脑门。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良晴也不知道。谦信更是无从得知。

  「好、好痛。你怎么了,相良、良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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