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否定你吧。我也是。我们只是觉得,一直担纲原谅他人的角色是一件痛苦、孤独的事。因为你是人类啊,而且还是个年轻女孩。已经够了吧?你之所以会在天岩户开启时那么生气,其实是因为你希望过著信奈那样的人类女孩生活吧?」
不,我做得够不够是由毗沙门天决定的──谦信小声回答。
「我又多嘴了。抱歉,谦信。」
「别在意。织田信奈很强吗?强到我会嫉妒到难以忍受吗?」
「很强。武田信玄还认定她是个强敌呢。」
「比我还强?」
「如果是用兵,你远远强过她。信奈没有那么擅长打仗,至今也经历过很多次难堪的败仗。然而,那个家伙的灵魂绝对不会屈服。就算我跑到毛利家,她也没有因此而丧气,反而打造出铁甲船粉碎了我还有毛利军呢。」
「是啊,我没有想到竟然有武家能够降伏那个运用信仰来维持向心力的本猫寺呢。不过,让织田信奈变强的人不是你吗?」
「信奈是靠自己的力量变强的。我不过在她背后支持她而已。」
「……兼续似乎也说过我的生命中缺少了什么。」
在灯光摇曳的精灵船里。
谦信与良晴的视线彼此交错。
「兼续曾经说过,光靠公义不足以终结乱世,还需要爱。这段话与其是说给自己听,倒比较像是讲给我听的。我实在不瞭解爱这种东西。毕竟自从毗沙门天告诫我只要与男性恋爱就会死亡后,我就一直抗拒恋爱,推开了长尾政景等所有人的求爱,将自己关在毗沙门堂里。」
「就算不是直江兼续,我也会说,这是爱还不够的结果喔。」
「……不过,当我和来自未来的你相遇,得知我滑稽的一生并非只是一场大闹剧后,我稍微觉得肩上的担子变轻一些了,于是便有了或许可以稍微去瞭解什么是爱的念头了。」
「我想爱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不过,你对武田信玄……对胜千代的感情,先不论是否为恋情,不过也非常接近爱了。胜千代对你也一定抱持著和我一样的看法喔。」
「对我?你们是怎么想的,相良良晴?」
「想要把你从孤独的天上世界拉回地上、撬开毗沙门堂的大门、将你带回人的世界。」
「……嗯,信玄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想如果胜千代与你有一方是男人的话,你们一定会坠入情网吧。如此一来,历史或许就会改变了。」
「不,毗沙门天不谈恋爱。并非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是命中注定如此。」
谦信开口说:
那天,在亲不知地区的山上。
我的父亲,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遭到越中一揆军袭击而身受重伤,眼看著就要死去。那个时候的父亲害怕地看著我的红眼,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是自己的女儿。
『……毗沙门天……毗沙门天,您是来对我降下惩罚的吗!?难道神明真的存在吗?这代表了我将会坠入地狱吗?』
『不对,我不是毗沙门天,父亲。我是虎千代呀。』
然而,父亲已经听不见我的声音了。
『神啊……请原谅我……!求求您原谅我啊!我杀了自己的主人‧越后守护,杀了关东管领,所以您生气了吧!但是如果不杀他们,被杀的就会是我啊!这是不得已的!』
父亲是个残暴的人。只要是违逆他的人,就算是君主也不惜在战场上杀死对方。
『我在越后引发内乱,在关东引发争战,在越中消灭一揆势力,每一件都是罪过!是我招来东国的战乱!我的犯上行径是无法抹灭的罪恶吗?我耗费一生种下了导致东国秩序大乱的战乱祸因吗?付出那么多,最后却没能一统越后,这就是我的人生吗?』
父亲在人生最后的时间可悲地展露出人类的脆弱、畏惧神佛、乞求神明救赎。
『不!那双可以看穿一切内心丑恶、弱点、讨人厌心思、不入流想法的眼睛!不要用那对眼睛看我啊!』
『……爸爸……我听不懂。我不是那种东西。』
『不要看我!我好怕!如果神佛真的存在,如果地狱真的存在,我就会永世在那里受罚啊!杀害两位君主、逐一剿灭不服者,还迫使君主‧上杉家没落、致使关东陷入混乱!越后这里还有像我这么罪孽深重的恶徒吗!求求您原谅我啊!』
所以,为了抚慰父亲那有如风中残烛的痛苦灵魂,只是为了这个理由,我冒用了「毗沙门天」的名号──
『吾原谅汝。』
说出了这句话。
从那个瞬间开始,我非得成为毗沙门天不可。
『吾原谅汝犯下之罪孽。原谅汝杀害越后守护之罪。原谅汝杀害关东管领之罪。原谅汝害君主‧上杉家没落、引发越后与关东动乱的罪。原谅汝歼灭越中一揆的罪。原谅汝禁止本猫寺活动、压迫该宗教的罪。原谅汝杀死宇佐美定满一族的罪。原谅汝使直江大和一族受尽屈辱的罪。』
为了偿还父亲所犯的罪。
为了让对著将死父亲所撒的谎言成真。
父亲死后不久,我便与真正的毗沙门天相遇,被告知了自己的命运。
毗沙门天,不要带走父亲的灵魂,带走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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