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事以来,主家,尼子家就已经开始家道中落了。
就算一对一对决时,她如何展现鬼神般的强大,在局地战中获得胜利,却还是都会像是被天运放弃般地,战局遭到逆转。
鹿之助虽然很顽固,但并不笨。她早就知道赢不了。
她从小就经常想著自己会在与毛利之战中死去一事。
会向月亮祈求七难八苦也是为了想对自己说:自己只能和尼子家一起毁灭。
但是。
现在听到了相良良晴的这句话。
她突然想通了,那种自毁之道绝非武士该有的死法。
「……希望我活下去吗……良晴先生明知道我注定会死,却还说出这样的话。」
「那个男人直到最后的最后,都不打算舍弃任何一人,他无法变得残忍无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比宇喜多直家还要贪心的男人。因为太贪心了,所以与其要舍弃同伴,宁愿赌上自己的性命。」
「……」
「在金崎时也是如此。以一军大将来说,他应当受人嘲笑,但是──」
前鬼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出这句话:
「──再这样下去,我的主人和黑田官兵卫都将死去,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
良晴拿不到兰奢待,只是徒劳浪费这些日子,就当他满身疮痍地回到播磨战线时。继官兵卫之后,连山中鹿之助也不见踪影。
良晴走近取代半兵卫坐在军师的位置上的前鬼。
「前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前鬼露出冷淡的笑容说道:
「冷静点!相良良晴!你刚好跟她错身而过。山中鹿之助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什么选择?」
「她叫我转达给你这段话──若是能用我原本就注定要死的一条命,拯救命不该绝的官兵卫大人,那我很乐意接受死亡。」
「你告诉她未来了吗?而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回事?」
你明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才告知她吗?前鬼!──良晴吼道。
他忍不住出手揍前鬼。
但是却揍不到人。就算他揍前鬼的脸,拳头也只是挥空而已。
就好像前鬼不存在于那里一样。
「呼……呼……呼……可恶,这是什么法术!」
「不要慌张,相良良晴。这下你懂了吧?兰奢待是弄不到手的。我不能让官兵卫死去,不能让我的主人的雄志在此被摧毁。」
「……可是……!宇喜多直家不可能会遵守约定!就算鹿之助去找宇喜多直家,官兵卫也不会回来!」
「大概吧!但是,现在说不定可以让狂乱的命运齿轮恢复原状。鹿之助赌上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就像官兵卫为了救我的主人,赌上那微弱的可能性一样。」
「你是说只要鹿之助死了,官兵卫就能活下去?只要拥有退场命运的人退场了,就可以让另一个没有退场命运,却快要消失的人不用退场?你是想这样说吗?」
「至少山中鹿之助赌上了这份可能性。」
「我不认同这种理论!这个世界可不是游戏!鹿之助背负了太多其他人的苦难了!」
「那么你有方法可以一次拯救那三个人吗?」
良晴再度跪倒在地。
历经京都的失败,他又再度被挫折感袭击。
(不行了,已经无计可施了。)
就算是相良良晴,也站不起来了,照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
「那是什么表情!那败犬般的样子又回来了!你不是说过『要捡起所有果实』吗?相良良晴!既然都说出『做得到』了,那就不管再难看,都要给我挣扎到最后一刻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是为了来哭哭啼啼的吗?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前鬼的斥责让良晴受挫的心,再度点燃火焰。
这个总是超然的式神居然将自己的感情展现无遗,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至少良晴不知道他有这一面。
「这么一点小事就受挫,你以为这样可以救得了织田信奈吗?你的意志力只有这种程度吗?你自己照镜子瞧瞧!你这样对得起在金崎为了你丧命的同伴们吗?你这样有脸去见我的主人半兵卫大人吗?」
「……信奈……半兵卫……」
良晴睁开眼睛。没错。
现在没有时间烦恼办不办得到了。
只能先做再说。
赌上我的一切,奋战到最后。
半兵卫、官兵卫、鹿之助、信奈。每个人都正在跟自己的命运搏斗。
而我──
我能够为她们做的事──
(不可能完全帮不上忙。因为我还活著,而且四肢健全,可以跑可以跳。半兵卫,我说得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