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思考之下,创造出这个日本人也能从字面上推敲含意的词汇。
「殖民地是什么?」
「就是藉由武力来夺取并支配海外的领土。举例来说,位于美洲大陆上的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就是因为遭到西班牙军的重炮攻击,目前正面临到灭亡的危机。」
「你是说西班牙和葡萄牙企图以武力征服这个国家?」
「我不确定。所幸日本的武士们都很强悍,工匠们个个手艺精湛、头脑又聪明,短短几年之内就掌握自行生产南蛮枪炮的高深技术,然而用来制作火药的原料·硝石……」
信奈俏丽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日本国内不产硝石,弗洛伊斯。」
「假如阻断硝石输入日本的话,日本就会丧失抵抗的火力,另外,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想,但是军方似乎有意把天主教的传教活动运用在不好的方面……」
「让日本国内分裂成天主教势力和非天主教势力……挑起日本内战后,西班牙、葡萄牙再以武力介入,然后把这个国家变成实质上的殖民地?」
「虽然我没有直接证据,但是这类的事情已经在其他国家上演过很多次了。我的导师·沙勿略晚年也经常为了『自己的传教行动是否成了侵略他国的推手』这个问题苦恼不已。」
「沙勿略……」
信奈的身体一瞬间似乎僵住了。
不过,她马上又开口询问弗洛伊斯:
「弗洛伊斯,身为葡萄牙人的你,为什么要跟我这个日本人说这些呢?」
「因为我深爱着这个美丽的『黄金之国』,以及善良的日本民众,而且神绝对不会宽恕以武力侵略、支配他国的恶行,传教与侵略完全是相反的两件事情。」
「不过在某些人眼里,这两件事是一样的。『无法理解神的教诲的野蛮原住民,到不如纳入本国的支配下』——恐怕就连传教士里,也有人抱持这样的想法。」
弗洛伊斯紧咬嘴唇低下头。
「……是的。很遗憾,现实就是如此……」
「我明白了,弗洛伊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信奈点了点头。
「……我已经把想说的话都告诉信奈大人了。如此一来,即使被逐出这个国家,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弗洛伊斯,你不是还有宣扬天主教教义的使命吗?」
「咦?可是,信奈大人?」
「要信什么神是个人的自由,像我这样的武家只能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没办法让人民的心灵得到救赎,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利用人民的信仰挑起战火,中饱私囊的酒肉和尚们,不过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不是吗,弗洛伊斯?」
难以置信的话语传入了弗洛伊斯的耳里。
「如果你有不让神的教诲变成毁灭这个国家的元凶的坚定信念,如果你相信神的教诲能使这个国家变得更加美好,那就不要客气,尽你所能去推广,缺乏资金的话可以来找我要。」
话一说完,信奈便从椅子上站起,英姿飒爽地策马飞驰而去,只见她的身影逐渐被朝阳吞没。
下一瞬间,弗洛伊斯彷佛从这名极东岛国女性的身上看见主的影子。
对方明明还只是个年轻的少女。
这个人果然是为了拯救饱受战乱所苦的日本百姓而生的女王吗?
不,说不定不仅仅是日本而已……
※
「什、什、什……善住坊和松永弹正都没能解决掉织田信奈?真不敢相信!什么?是畿内的天主教徒救了信奈!?」
大和御所内。
因为不愿意册封信奈拥立的今川义元为将军,关白·近卫前久于是提出了「缴纳十二万贯文献金」的难题。
当初实在不该给信奈一周的期限。
没想到她真的能克服这个难题。
在这段期间里,信奈面临到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的休战造成的东国情势丕变,又先后遭遇杉谷善住坊的暗杀事件,以及松永久秀奇袭清水寺的试炼。
但是信奈最后都能化险为夷。
(可恶的织田信奈,居然破解了本官设下的天罗地网……真是走运的家伙!)
没错。
让上杉谦信从川中岛撤兵,使武田信玄不必和上杉军周旋——
雇用暗杀者,甲贺的杉谷善住坊前往堺町——
操纵津田宗及煽动松永久秀谋反——
这一切都是近卫前久策画的阴谋。
为了阻扰信奈的野心,这位希世的谋略家设下重重陷阱。
不过,现在的近卫前久已经没有反对信奈的正当名义了。
就在今天,信奈终于来到大和御所。
御所方面,除了关白·近卫前久与太政大臣之外,姬巫女也隔着垂帘出席了。
当然,信奈身穿正式到不能再正式的服装。自从和道三会面之后,她就不曾穿得这么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