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小串姊的肢体四散小串姊的头盖骨破裂小串姊的眼球飞出小串姊的颈项曲折小串姊的骨头穿破皮肤小串姊的血液四溅,我不想描写这样面目全非的小串姊。
不,应该说我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小串姊的肢体四散小串姊的头盖骨破裂小串姊的眼球飞出小串姊的颈项曲折小串姊的骨头穿破皮肤小串姊的血液四溅,我不知道这样面目全非的小串姊。
我完全不知道。
我失去了记忆。
十一月十一日,那天在礼堂附近,当我看到小串姊的尸体像人体模型般四处散落在钟塔下时,我的记忆就在此中断。我记得,病院坂学姊好像对我说了些什么……不过那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可是,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根据事情的前后发展推论,我应该被级任老师强制送回家了。萝莉学姊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把小串姊当作是自己的亲姊姊般景仰(这份执着说不定比身为亲弟弟的我还来得深厚),她应该也亲眼目睹了小串姊跳楼自杀时的尸体。她能坚强到继续住在她的谎言村里吗?还是说她现在正处在痛不欲生的状态下呢?我不懂。我记不起来。我不知道。
我的记忆重新启动是在十一月十八日,正好是我目击小串姊那惨不忍睹的尸首那个瞬间后,又经过了一个礼拜的放学时刻。那一个礼拜的生活如噪音般混乱嘈杂。小串姊的守灵夜和葬礼如期举行了,但我缺席了——我无法出席。那虽然我刚才提到我清醒的时间是在十一月十八日放学后,但那天我并没有去上课。那天我也打算以睡觉来混过一天——我原本如此打算。
但是,有人传了一封简讯给我。这个礼拜以不夜子为首,同班同学、小串姊的朋友们所传来的简讯曾未间断过。(简讯我都礼貌性地简单回覆了,电话则全部转入语音信箱。)十一月十八日那天,在学校的午休时间传来了一封简讯,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那位送件者发来的简讯。
简讯的内容如下:
「(——;)(^^)v(>_<)(T_T)(>_<)∑(—□—)(#^·^#)(—□—)(ToT)(ToT)(^□^)(>_<)(-_-;)(^_^;)(*^_^*)(*_*)(>_<)(^O^)b(-_-;)(——;)(-_-;)」
或许,我一直在等待着这封简讯。没错,这并不是结束,一切都还持续着。棋局尚未结束——这休止只是一时的。想睡的话等全部的事件告一段落后再好好睡个够吧!我马上回覆简讯,换上制服,提高警觉,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家门。
然后,我穿过了上總学园的拱型校门。再次来到久违一个礼拜的学校,但我却感觉不到它有任何改变。该说它没变吗?这里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这绝不是夸大其辞的比喻手法,总觉得它延续了上个礼拜的那个瞬间。那真的是一个礼拜前发生的事吗?不是上一秒?小学时代的妄想再度浮现——世界指的是位于水泥墙内的校圜,在那之外所发生的所有事物全是梦境和幻觉——这个空间即是世界的一切。虽然这只是小学生不知天高地厚的肤浅妄想,但是这个瞬间,这个妄想却如此真实。
一个礼拜前我就像现在这样望着天空,看着钟塔。那时,钟塔上的时针和分针同时动了。
那时钟塔的指针指着——大约八点半。
顺道一提,现在的时间,下午四点整。
「……」
我蹑手蹑脚地朝位于北校舍三楼的音乐教室方向移动。我不想被任何人发现,特别是老师,如果被他们撞见了准会唠叨个没完。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谈。
小串姊——对,她是桂马。
在失去桂马这份主要战力的棋局下,仔细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布局才是当务之急。但是小串姊终究在没能成为成桂(注21)前、在没能成为大人前就离开了人世……十五岁。我不知道在这个年纪下面临死亡,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音乐室里悄然无声,既没有半点CD音乐声,也无任何乐器演奏。即使如此,这并不代表她不在那里。
「病院坂学姊,是我。」
不等她回答,我就将门拉开进入了室内。病院坂学姊还是和往常一样没将乐器带在身上——只是坐在椅子上等待我的出现。
21 桂马的升级棋。
这一个礼拜睡得安稳吗?
病院坂学姊突然摆出这种表情,让我吓了一跳,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想法被一眼看透般。确实,这个礼拜我只怠惰地贪恋着睡眠,什么事也不想做。病院坂学姊知道这件事吗?
不,她不可能会知道。
这只是她隐晦的关心罢了。
「……病院坂学姊,我啊。」
省略了往常入室前的仪式,我拉上房门走近病院坂学姊,并擅自拉了张椅子和病院坂学姊相对而坐。
「从小就一直和小串姊共享同一个房间——以家里现有的房间数量,姊弟想要拥有个人的单人房也只是种奢求。所以我一直认为,直到小串姊离开家之前都会维持那个样子。可是,现在小串姊走了……」
病院坂学姊默默地听着。
不,病院坂学姊在任何场合下永远是沉默的。
「过去我们睡的是上下铺。从小我就一直很向往能睡上铺,可是小串姊那时说什么都不肯让给我。那个人的个性虽然少一根筋,但莫名的非常任性呢。」
在未来的对话中若提及小串姊,都会像现在这样使用过去式来形容她吧?未来——在我的余生中永远都会如此吧。
「这是我的初体验喔。这个礼拜我都睡在上铺,睡在小串姊过去就寝的地方。」
我无力地扬起嘴角。
&ems